电话那头，行政审批局局长郑华，在听到“市长带你走流程”和“直播”这两个词后，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死寂。
周阳能清晰地听到，郑华那原本平稳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像一台年久失修的鼓风机。
直播？
还是市长亲自体验？
还要他当“金牌指导员”？
这他妈不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用全市人民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烤成焦炭吗？
郑华的金丝眼镜后面，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那个“一网通办”平台是什么德行，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就是个面子工程，一个线上收资料，线下再跑一遍的“双轨制”折腾系统。
真要直播，五分钟之内，他这位“改革先锋”就得变成“改革绊脚石”，当着全市人民的面，社会性死亡。
“周……周市长，您这个想法……太……太大胆，太创新了！”郑华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就是……直播这种形式，会不会不太严肃？影响我们政府形象？”
“怎么会呢？”周阳的语气充满了阳光和正能量，“这恰恰体现了我们政府开门搞服务，直面群众监督的决心和自信嘛！郑局长，这可是个大好的宣传机会，是你和你们局露脸的好事啊！”
好事？我信你个鬼！
郑华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哪里是露脸，这分明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可周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自信”，又是“决心”，他要是再推三阻四，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心虚，承认自己的工作有问题吗？
“那……那好啊！”郑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我们局……一定全力配合！保证完成任务！不知道周市长您打算什么时候直播？”
他心里盘算着，只要能拖上几天，他立刻发动全局上下，连夜加班，不吃不喝也得把那个破网站给优化了，把窗口人员的台词给培训好了！
“不用那么麻烦。”周阳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约一顿饭。
“明天上午，市里正好要开一个‘放管服’改革专题会，市委高书记和陆市长都会参加。我看，咱们就把直播，当成会议的一个‘现场教学’环节，怎么样？”
“正好，也让各位领导和全市的同志们，都来学习一下，郑局长你们局的先进经验。”
明天？
郑华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完了。
芭比q了。
……
第二天上午，市政府三楼，大会议室。
临海市深化“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专题会议，准时召开。
市委书记高远山、市长陆长风，端坐主席台，面色严肃。各相关部门的一把手，正襟危坐，会场气氛庄重。
行政审批局局长郑华，坐在第一排的发言席上，手里的稿子，感觉有千斤重。
他昨晚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可脸上还是强行挤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他想了一夜，觉得这事或许还有转机。
那个姓周的年轻人，毕竟只是个副市长，总不能在书记和市长面前，真让他下不来台吧？
待会儿的直播，自己只要随机应变，把一些小问题都解释成“系统正在升级的正常现象”，或者“为了数据安全设置的必要环节”，应该能糊弄过去。
对，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轮到他发言了。
郑华清了清嗓子，强打起精神，按照准备好的稿子，开始了他的汇报。
“各位领导，同事们！近年来，我局在市委市政府的坚强领导下，始终将‘放管服’改革作为头等大事来抓……”
开场白依旧是那套熟悉的宏大叙事。
紧接着，ppt上开始展示他那些“亮眼”的成绩。
“……我们率先在全市建成了‘一网通办’政务平台，实现了三百多项业务的线上办理，企业和群众办事，真正做到了‘数据多跑路，群众少跑腿’！”
ppt上，一张经过精心美化的网站首页截图，显得科技感十足。
郑华讲得声情并茂，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为了临海营商环境，呕心沥血、开拓创新的改革英雄。
周阳坐在下面，安静地听着，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终于，郑华的汇报接近尾声，他决定主动出击，掌握话语权。
“为了进一步提升服务透明度，我们还主动接受社会监督！今天，周阳副市长还将亲自体验我们的线上流程，并进行直播，这充分展示了我们直面问题的勇气和优化服务的决心！”
他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好像这馊主意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一样。
陆长风市长主持会议，目光转向了周阳：“下面，就让我们看看周阳同志的‘用户体验’如何。请周阳同志，开始你的‘直播’吧。”
来了。
郑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悄悄挺直了腰板，准备随时“救场”。
周阳不紧不慢地走上发言台，两手空空，什么文件都没带。
“郑局长刚才讲得很好，很有魄力。”周阳一开口，还是老规矩，先给对方戴高帽。
郑华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尤其是这个‘一网通办’平台，理念非常先进。不过……”周阳话锋一转，掏出自己的手机，让工作人员连接到了大屏幕上。
“在正式直播前，我想先分享一下我昨天‘内测’时遇到的一些小问题，也请郑局长这位专家，帮我们现场诊断一下，算是为直播做个预热。”
下一秒，一张截图出现在大屏幕上。
正是那个充满了弹窗广告和闪烁图标的“一网通办”平台登录页。
整个会场，响起了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郑局长，我们这个平台的设计，非常……复古。”周阳的语气很诚恳，“有一种穿越回十年前的亲切感。这可能是为了照顾一些年纪大的用户，我理解。”
郑华的脸，开始有点挂不住了。
紧接着，周阳按下了翻页键。
屏幕上，出现了他昨天上传资料时，那两个鲜红的错误提示：“文件过大”和“清晰度不够”。
“我们的平台，对上传文件的要求，也非常严格。”周阳继续“夸赞”道，“它在无形之中，锻炼了我们市民和企业家的图片处理能力。这不仅是政务服务，更是一种技能培训，用心良苦。”
台下，已经有年轻干部没忍住，笑出了声。
郑华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周阳面带微笑，按下了最后一个翻页键。
屏幕上，那行让周阳差点喷出咖啡的红字，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您的线上申请已提交成功！请将所有已上传的材料打印成纸质版，携带至政务服务中心3号窗口，进行线下审核归档。】
“噗——”
这次，连主席台上的几位副市长，都没忍住，笑声在庄重的会场里显得格外刺耳。
“郑局长，这个设计，可以说是我们平台的点睛之笔！”周阳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叹”。
“它完美地解决了线上办公和线下就业的矛盾，既体现了互联网精神，又保留了传统窗口的仪式感。这叫什么？这叫‘线上线下双循环，打通内需最后一公里’！郑局长，你真是个商业奇才！”
郑华的脸，已经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像个调色盘。
他感觉自己那身“改革先锋”的华丽外衣，正在被这个年轻人，用一种近乎羞辱的“夸赞”方式，一件一件地扯下来，露出了里面“阳奉阴违、糊弄了事”的底裤。
“我……我们这个……是……是为了确保材料的真实性……”他张着嘴，声音抖得像筛糠。
“是吗？”周阳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那我想再请教一下郑局长。”周阳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为什么墙上贴着‘住改商’的新政策，窗口的工作人员却说没接到通知，办不了？”
“为什么我们花了几百万开发的线上平台，最后还是要让老百姓打印一堆纸，再跑一趟腿？”
“我们的‘放管服’改革，到底是改掉了谁的麻烦？方便了谁的工作？”
“我们审批局手中的那颗公章，盖下去的，究竟是为人民服务的责任，还是你们舍不得放下的那点权力？”
周阳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郑华的心口，也砸在了在场所有干部的脑海里。
郑华彻底瘫坐在了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
“光批评，不解决，那是空谈。”周阳的气场，瞬间从一个犀利的质问者，切换成了一个胸有成竹的改革家。
“政务服务的堵点，表象在流程，根子在数据壁垒和部门本位主义！为此，我建议，立即启动‘临海市数字政府与效能提升计划’！”
他按下了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一份逻辑清晰、架构完整的方案图。
“第一，推倒重来，建设全市统一的‘超级政务App’！一个入口，通办所有事！让老百姓的手机，成为24小时不打烊的政务大厅！”
“第二，全面推行电子证照！身份证、营业执照、不动产证，全部数字化！让数据代替材料，彻底消灭‘你妈是你妈’的循环证明！”
“第三，重塑审批流程！成立‘首席审批官’制度，打破部门壁垒，实现‘一件事一次办’！企业开办，一天内拿证！项目审批，最多跑一次！”
一套组合拳，有破有立，招招致命。
不仅撕开了脓包，还开出了良方。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审批高效、服务便捷的全新临海。
“好！”一直沉默的高远山书记，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对周阳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才是改革！这才是为人民服务！”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已经面如死灰的郑华身上。
“我宣布！”
“第一，对行政审批局局长郑华，立即停职检查！由市纪委牵头，成立联合调查组，彻查其在‘放管服’改革中不作为、乱作为，阳奉阴违，阻碍改革的问题！”
“第二，立即成立‘临海市数字政府建设领导小组’，由周阳同志担任组长，我任总顾问！刚才周阳同志提出的方案，就是我们下一步的行动纲领，全市各部门，必须无条件执行！”
高远山的声音，斩钉截铁。
两名纪委的工作人员，立刻从后排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将已经站不起来的郑华，从会场架了出去。
会议结束，周阳回到办公室，内心依旧是那熟悉的波澜不惊。
唉，当个副市长真不容易，不光要懂交通，懂农业，现在连产品经理和程序员的活都得干了。
这工作，真是太考验人的综合素质了。
他刚准备泡一杯茶，犒劳一下自己，脑海里，那天籁之音，如约而至。
【叮！警告！检测到宿主以雷霆手段，在专题会议上公开处刑“中梗阻”式干部，并提出革命性的“数字政府”建设方案，极大地震慑了全市机关系统，引发了顶级决策层与广大办事群众的双重正面情绪共振！】
【市委书记高远山对你的评价，已提升至‘破壁人’级别！他认为：“这小子，不光会规划，还会编程！他不是来当市长的，他是来给临海这台老旧的服务器，重装系统的！”】
【全市办事群众的【憋屈】与【无助】情绪已开始消退，转化为强烈的【舒畅】与【期待】情绪！】
【提供的正面情绪价值，已形成情绪风暴！】
【获得系统积分：+！】
【恭喜宿主！获得顶级系统类奖励：【政务服务智能化系统】一套！】
【说明：该系统包含智能引导、流程再造、数据共享等全套核心模块。拥有它，你就是临海市政务服务的首席架构师。】
又入账六万积分，外加一套“政务服务pLUS”技能包。
周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嗯，这下，临海市的公章，该知道为谁而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