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市政府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了云溪镇政府的门口。
农业农村局局长吴坤，早已等候多时。
他今天特意换下了那件标志性的旧夹克，穿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干部服，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黝黑的脸上，挂着一副朴实又热情的笑容。
“周市长！欢迎您来我们农村指导工作！”吴坤一个箭步迎了上去，双手紧紧握住周阳的手，用力地摇了摇，仿佛要把自己对工作的热情，全都传递过去。
周阳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吴局长太客气了，我就是来学习的，你才是专家嘛。”
“哎呦，周市长您可别这么说，我就是个给农民兄弟跑腿的泥腿子。”吴坤嘴上谦虚，腰板却挺得笔直，心里那点得意，几乎要从眼角的皱纹里溢出来。
看来，这位年轻的副市长，是被自己那个“大手笔”的展销中心给镇住了。
年轻人嘛，就喜欢看这些高大上的东西。
“吴局长，别站着了，上车吧。”周阳指了指车，“今天你当向导，就带我看看，咱们临海农村，还有哪些让你引以为傲的‘金疙瘩’？”
“好嘞！保证让周市长您不虚此行！”吴坤满口答应，麻利地坐上了副驾驶，开始了他精心策划的“乡村振兴成果展示之旅”。
“周市长，咱们先去红旗村！我们去年在那儿搞了个‘新农村文化广场’，还有一面三百米长的‘乡风文明墙’，都是请美院的学生画的，特别有艺术气息！”
“哦？不错不错，精神文明建设，要抓好。”周阳点点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赞许。
心里却在想：花里胡哨。
车子很快到了红旗村，果然，村口一个巨大的广场，铺着崭新的地砖，中间立着一个不锈钢的抽象雕塑，据说是象征着“腾飞”。
广场旁边，一面长长的墙壁上，画满了色彩鲜艳的宣传画，内容从“二十四孝”到“垃圾分类”，应有尽有。
整个场面，确实挺气派，就是……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只麻雀在悠闲地散步。
“怎么样，周市长？”吴坤一脸骄傲地介绍道，“这可是我们局里去年最大的亮点工程！彻底改变了红旗村的村容村貌！”
周阳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改变了村容村貌？我看是改变了你们局的年终总结报告吧。
“吴局长，有魄力。”周阳竖起一个大拇指，语气诚恳，“这墙画得好，这广场建得也好。就是……我刚才路过，好像看到村里有些路还是土路，下雨天不好走吧？”
吴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立刻解释道：“这个……周市长，您知道，农村工作千头万绪，要一步一步来嘛！我们先把大的环境搞好，凝聚人心，下一步，就该修路了！”
周阳笑了笑，没再追问。
他指着前面一条岔路，随口说道：“吴局长，我看那边风景不错啊，绿树成荫的，咱们过去看看？”
吴坤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那条路，通往的是下溪村，正是昨天周阳去过的那个桃子卖不上价的穷村。
那可不在他今天的“精品路线”里。
“哎呀，周市长，那边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些果园子，路也不好走，别把您的车给颠坏了。”吴坤连忙劝阻。
“没事，我这车底盘高，不怕。”周阳的语气不容置疑，“就想去田间地头，接接地气。走吧，吴局长。”
吴坤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让司机把车开了过去。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周阳的内心很平稳，吴坤的内心却跟这路面一样，七上八下。
车子停在了昨天那片桃园旁。
周阳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昨天那位老大爷，正坐在田埂上抽着旱烟。
“大爷，又见面了。”周阳笑着走了过去。
老大爷看到周阳，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脸尴尬的吴坤，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吴局长，这位老板对咱们的桃子很感兴趣啊。”周阳指了指老大爷，又指了指满树的桃子，对吴坤说道。
“是……是吗？”吴坤干笑两声。
“我昨天听大爷说，咱们这‘云溪水蜜桃’，品质一流，就是价格上不去，一斤才卖一块钱。”周阳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拉家常。
“吴局长，你是农业专家，你给分析分析，这是为什么啊？”
问题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
吴坤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他能怎么分析？分析说是交通不便？那不等于打自己的脸吗？分析说是没有品牌效应？可那个花了上千万的“展销中心”就在不远处立着呢！
“这个……周市长，农产品价格嘛，受市场波动影响比较大……”他支支吾吾，说得自己都没底气。
“是吗？”周阳笑了。
他指着不远处那个荒草丛生的玻璃房子，明知故问：“吴局长，我昨天就看到那个建筑了，特别气派。听大爷说，那是咱们的‘智慧农业展销中心’，是帮农民网上卖桃子的？”
吴坤的脸，已经开始有点发白了。
“对对对，我们就是想通过这个平台，把咱们的品牌打出去……”
“那这个平台，去年帮大爷他们卖了多少桃子？销售额有多少？农民增收了多少？”周阳一连三问，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吴坤张着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感觉自己那身“朴实干部”的外衣，正在被这个年轻人，当着农民的面，一层一层地扒下来，露出了里面“好大喜功、脱离群众”的底子。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管经济的副市长，怎么会对一个村里的桃子价格，刨根问底到这种地步？！
……
下午，市政府三楼，大会议室。
临海市乡村振兴专题会议，准时召开。
市委书记高远山、市长陆长风，悉数到场，相关部门的一把手，正襟危坐。
农业农村局局长吴坤，坐在发言席上，手里的稿子，感觉有千斤重。
上午的“意外”让他心神不宁，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按照准备好的稿子，开始了他的汇报。
“各位领导，我们农业农村工作，基础薄、困难多……”
又是那套熟悉的“诉苦”开场白，然后，ppt上开始展示他那些“亮点工程”，文化广场、文明墙，当然，还有那座“智慧农业展销中心”的精修效果图。
吴坤讲得声情并茂，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为了临海农业，呕心沥血的悲情英雄。
周阳坐在第一排，安静地听着，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终于，吴坤的汇报结束了。
陆长风市长主持会议，目光转向了周阳：“下面，请周阳同志，也谈一谈他的看法。”
来了。
吴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周阳不紧不慢地走上发言台，两手空空，什么文件都没带。
“吴局长刚才讲得很好，很辛苦。”周阳一开口，还是先肯定了对方的“功劳”。
吴坤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乡村振兴，确实是个大课题。光坐在这里看图片、听报告，容易失真。”周阳话锋一转，掏出自己的手机，让工作人员连接到了大屏幕上。
“下面，也请大家看几张我昨天和今天，在咱们云溪镇随手拍的照片。”
下一秒，一张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
正是那座在夕阳下闪着光，却大门紧锁、荒草丛生的“智慧农业展销中心”。
“吴局长，这个展销中心，花了上千万，非常气派，为我们临海农业挣足了面子。”周阳的语气很平静。
紧接着，他按下了翻页键。
屏幕上，出现了一组对比强烈的照片。
一边，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的机耕路。
另一边，是桃农们望着满树的桃子，脸上那愁苦无奈的表情。
“我想请教一下吴局长。”周阳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我们花一千万，是建一座领导来了有面子，农民看了直摇头的‘玻璃丰碑’？”
“还是应该用这笔钱，去修好那条能让桃子运出去、让票子运进来的致富路？”
“我们的乡村振兴，到底是做给谁看的？是做给上级检查的‘面子’，还是做给老百姓增收的‘里子’？”
周阳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吴坤的心口，也砸在了在场所有干部的脑海里。
吴坤彻底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光批评，不解决，那是空谈。”周阳的气场，瞬间从一个犀利的质问者，切换成了一个胸有成竹的改革家。
“乡村振兴，根子在产业！表象在面子工程，实质是思想僵化和作风漂浮！为此，我建议，立即启动‘临海市山海田园振兴计划’！”
他按下了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一份逻辑清晰、架构完整的方案图。
“第一，整合资源，打造‘一镇一品’的现代农业示范区！云溪镇的水蜜桃，东海镇的海鲈鱼，都要有自己的品牌，自己的标准！”
“第二，农旅融合！把废弃的展销中心，改造成真正的‘农产品集散与电商直播基地’！把乡间土路，修成能跑观光车的‘乡村风景道’！让城里人愿意来，来了有得玩，走了还想买！”
“第三，引入社会资本，成立‘乡村振兴发展基金’！撬动金融杠杆，解决农民贷款难、担保难的问题！”
一套组合拳，有破有立，有打有拉。
不仅撕开了脓包，还开出了良方。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高远山和陆长风，都听得心潮澎湃。
“好！”一直沉默的高远山书记，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对周阳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才是真正为农民着想！这才是干事业的样子！”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已经失魂落魄的吴坤身上。
“我宣布！”
“第一，对农业农村局局长吴坤，立即停职检查！由市纪委牵头，成立联合调查组，彻查其在乡村振兴项目中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以及资金使用问题！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第二，立即成立‘临海市山海田园振兴计划领导小组’，由周阳同志担任组长，我亲自督办！刚才周阳同志提出的方案，就是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总纲，全市各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
高远山的声音，斩钉截铁。
两名纪委的工作人员，立刻从后排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将像一滩烂泥的吴坤，从会场架了出去。
会议结束，周阳回到办公室，内心依旧是那熟悉的波澜不惊。
唉，当个副市长真不容易，不光要懂医疗，懂交通，现在连种地都得会规划。
这工作，真是太考验人的全面素质了。
他刚准备泡一杯茶，犒劳一下自己，脑海里，那天籁之音，如约而至。
【叮！警告！检测到宿主以雷霆手段，在专题会议上公开处刑“面子工程”式干部，并提出革命性的“农旅融合”发展方案，极大地震慑了全市涉农系统，引发了顶级决策层与广大农民的双重正面情绪共振！】
【市委书记高远山对你的评价，已提升至‘战略家’级别！他认为：“这小子，不光会动手术，还会开垦良田！临海的未来，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全市乡镇农民的【无奈】与【失落】情绪已开始消退，转化为强烈的【盼望】与【信赖】情绪！】
【提供的正面情绪价值，已形成情绪风暴！】
【获得系统积分：+！】
【恭喜宿主！获得顶级技术类奖励：【现代农业技术指导手册】一套！】
【说明：该手册包含从良种选育、病虫害防治到品牌营销、电商运营的全套现代农业知识体系。拥有它，你就是临海田野上最懂行的那个人。】
又入账五万积分，外加一套“现代农业pLUS”技能包。
周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嗯，这下，临海的土地，该知道怎么种出真正的金疙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