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暮春时节，苏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青布马车正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细碎的水花。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端坐的年轻男子——正是人称“玉面书生”的东郭无我。
他一袭月白长衫，面如冠玉，手里握着一卷《楚辞》，眉目间带着书卷气，却又在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车外雨声淅沥，他正读到“路漫漫其修远兮”，忽听车夫一声惊呼，马车猛地顿住，险些将他手里的书卷震落。
“怎么回事？”东郭无我沉声问道。
车外传来粗哑的喝骂：“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东郭无我挑开车帘，只见前方拦着七八个蒙面大汉，个个手持刀斧，面目狰狞。为首的络腮胡扛着柄鬼头刀，刀尖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刚在雨中埋伏多时。
“阁下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拦路抢劫？”东郭无我语气平静，仿佛眼前的刀斧不过是笔墨纸砚。
络腮胡“嗤”了一声：“少废话！看你衣着光鲜，定是富家子弟！识相的就把财物交出来，不然别怪爷爷刀下无情！”
车夫吓得瑟瑟发抖，东郭无我却缓缓下车，将书卷揣进袖中，拱手道：“在下东郭无我，途经贵地，并未携带重金，还望好汉行个方便。”
“东郭无我？”络腮胡愣了一下，随即狞笑，“原来是那只会舞文弄墨的书生！听说你仗着几分小聪明，在苏州城里骗了不少名声，今天落到爷爷手里，正好让你知道，笔墨不如钢刀利！”
说罢，他挥刀就向东郭无我砍来。刀锋带着劲风，眼看就要劈中他的肩头，东郭无我却不退反进，身形如柳絮般向旁一侧，恰好避开刀锋。同时，他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支狼毫笔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笔杆在他指间一转，竟带着破空之声，点向络腮胡的手腕。
络腮胡只觉手腕一麻，鬼头刀“哐当”落地。他又惊又怒，还没反应过来，东郭无我已欺近身侧，左手扣住他的脉门，右手的狼毫笔抵住他的咽喉，笔尖的寒芒比刀锋更慑人。
“还要打吗？”东郭无我声音依旧温和，眼神却冷如冰霜。
其余大汉见状，纷纷举刀扑上。东郭无我脚一点地，带着络腮胡向后退了数步，同时手腕一翻，狼毫笔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点向当先一人的胸口。那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同伴身上。
不过片刻功夫，七八个大汉已被他尽数制服，不是被笔尖点中穴道，就是被他用书卷拍晕在地。东郭无我松开络腮胡，捡起地上的鬼头刀，用刀背在他腿弯一敲，络腮胡“噗通”跪下，哪里还有半分嚣张。
“滚。”东郭无我淡淡道。
大汉们连滚带爬地逃走，转眼消失在雨幕中。车夫目瞪口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东郭公子……您……您这是……”
东郭无我笑了笑，将狼毫笔插回笔袋：“略懂些防身术罢了。赶路吧。”
马车重新启动，刚走了不到半里地，忽听路边传来微弱的呻吟。东郭无我示意车夫停下车，借着昏暗的天光看去，只见一棵老槐树下，蜷缩着一个穿粗布青衣的少女。
她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衣服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露出纤细的身形。她的左腿被划开一道长口子，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脸色苍白如纸，正是刚才被东郭无我拍飞的大汉撞中的路人。
“姑娘，你怎么样？”东郭无我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伤药。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睛亮得像雨后的星辰。她咬着唇，强忍着痛：“我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伤成这样，怎么会没事？”东郭无我解开她的裤腿，看清伤口后皱了皱眉，“伤口太深，得赶紧处理。我这车能载你一程，先去前面的客栈落脚吧。”
少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东郭无我小心地将她扶起，让她坐进马车。车厢里，少女低着头，小声道：“我叫小蝶，是城外浣衣村的，今天去城里给人送绣活，没想到遇上劫匪……”
东郭无我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我叫东郭无我。你别怕，到了客栈，我请大夫给你看看。”
小蝶接过手帕，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回，脸颊微微泛红。车外雨声渐小，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混合着伤药的清苦，竟有种奇异的安宁。东郭无我重新拿起《楚辞》，目光落在书页上，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少女——她的眼睛里，除了痛楚，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像蒙着一层薄雾的谜。
雨停时，马车抵达了前方的“迎客栈”。东郭无我请了大夫给小蝶包扎伤口，又让掌柜备了两间上房。小蝶左腿不便，他便让店小二把饭菜送到她房里，自己则在楼下独酌。
刚喝了两杯，忽听邻桌有人低声议论：“听说了吗？三年前‘玲珑阁’的案子，最近又有动静了。”
“哪个玲珑阁？就是那个藏了半城财宝，一夜之间被灭门的玲珑阁？”
“可不是！当年阁主沈万山一家十三口，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现场只留下一枚带血的绣针。官府查了三年，连个影子都没抓到……”
东郭无我的手顿了顿。玲珑阁灭门案，他在苏州时便有所耳闻。沈万山是江南首富，据说收藏了无数奇珍异宝，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对“龙凤璧”，传闻能号令江湖。当年案发后，龙凤璧不翼而飞，成了悬案。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小蝶扶着栏杆慢慢走下来。她换了身干净的布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色好了些。看到东郭无我，她走过来轻声道：“东郭公子，多谢你收留。我的伤好多了，明天就能回去。”
“不急，养好伤再说。”东郭无我示意她坐下，“我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你尝尝。”
小蝶坐下后，目光无意中扫过邻桌，听到“玲珑阁”三个字时，手指猛地收紧，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东郭无我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故意问道：“刚才听人说玲珑阁的案子，小蝶姑娘听说过吗？”
小蝶的脸“唰”地白了，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听说过。”
她的反应太过明显，显然是在隐瞒。东郭无我没有追问，转而说起别的话题，小蝶却心不在焉，频频看向窗外，像是在提防什么。
当晚，东郭无我坐在灯下看书，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墙边，听到小蝶在低声说话，似乎在跟人争执。
“……我还不能走……他好像察觉到了……”
“……那枚绣针……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放心，我会找到龙凤璧的……”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归于寂静。东郭无我回到桌前，眉头紧锁。小蝶果然和玲珑阁的案子有关，她提到的绣针，会不会就是案发现场留下的那枚？
第二天一早，东郭无我去敲小蝶的门，却无人应答。推门进去，房间已空无一人，床上叠着他给的那件干净布裙，桌上放着一枚小巧的银质绣针，针尾刻着一个“蝶”字。
他拿起绣针，忽然想起小蝶昨天换衣服时，领口露出的一小片刺青，隐约也是蝴蝶形状。看来，她并非普通的浣衣村少女。
“公子，要不要追？”车夫在门外问道。
东郭无我摇摇头：“她要走，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去玲珑阁旧址看看。”
玲珑阁在苏州城外的沈家村，如今已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上爬满了藤蔓，荒草没过膝盖，只有门前的石狮子还矗立着，仿佛在诉说当年的惨状。东郭无我在废墟中仔细搜寻，忽然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下，发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张残破的图纸，上面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机关的布局。图纸一角，同样绣着一只蝴蝶。
“这是……”东郭无我正要看仔细，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只见小蝶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把短刀，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东郭公子，把图纸还给我。”小蝶的声音带着颤抖，却透着一股倔强。
“这图纸是什么？和龙凤璧有关，对吗？”东郭无我问道，“你是玲珑阁的人？”
小蝶咬着唇，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是沈万山的外孙女。当年惨案发生时，我被奶娘藏在枯井里，才逃过一劫。奶娘告诉我，凶手是冲着龙凤璧来的，案发现场的绣针，是我娘的遗物——我娘是沈万山的女儿，最擅长刺绣，针尾的蝴蝶是她的标记。”
原来如此。东郭无我恍然大悟：“你接近我，是因为听说我在查玲珑阁的案子？”
“是。”小蝶擦掉眼泪，“我听说玉面书生不仅有才学，还懂机关之术，想请你帮忙找龙凤璧。可我怕你是凶手的人，不敢说实话……昨天在客栈，我收到奶娘的消息，说凶手也在找图纸，才慌忙离开。”
“图纸上的是……”
“是玲珑阁的机关分布图。”小蝶道，“龙凤璧藏在机关最深处，只有凭着完整的图纸才能找到。我手里只有半张，另一半……据说在凶手手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数十名黑衣人手执长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独眼男子，脸上带着刀疤，看到东郭无我手里的图纸，狞笑道：“沈丫头，果然是你！把图纸交出来，饶你不死！”
小蝶脸色大变：“是‘血刀盟’的人！当年灭门的就是他们！”
东郭无我将图纸递给小蝶，握紧了狼毫笔：“你先走，我挡住他们！”
“不行！”小蝶摇头，“他们人太多，你对付不了！跟我来，这里有密道！”
她拉起东郭无我的手，往废墟深处跑去。独眼男子指挥手下追赶，刀光剑影在荒草间闪烁。小蝶带着东郭无我钻进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恰好躲过追兵的视线。
山洞里漆黑一片，小蝶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照亮了前方的路。“这是我外祖父挖的逃生密道，能通到村外的河边。”她喘着气说，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东郭无我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脸颊同时发烫。
密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行。东郭无我让小蝶走在前面，自己断后。火光摇曳中，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因悬案而起的相遇，或许早已是命中注定。
密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脚下的石阶凹凸不平。小蝶举着火折子，一步一步往前走，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东郭无我跟在后面，听着她轻微的呼吸声，心中那份莫名的悸动越来越清晰。
“小心脚下。”小蝶忽然停住，用火折子照亮前方，“这里有机关。”
只见石阶尽头是一道石门，门楣上刻着复杂的花纹，中间嵌着两个凹槽，形状恰好与半个圆形吻合。东郭无我凑近一看，凹槽边缘刻着“龙”“凤”二字。
“这是龙凤璧的机关锁。”小蝶轻声道，“只有将龙凤璧合在一起，嵌进凹槽，石门才能打开。”
东郭无我摸着凹槽，若有所思：“图纸上的机关分布图，应该就是指这里。可我们没有龙凤璧，怎么打开？”
小蝶从怀里掏出那半张图纸，与东郭无我的那半张拼在一起，果然严丝合缝。图纸中央，除了机关布局，还画着两个小小的符号，一个像龙，一个像凤。
“这符号……”东郭无我盯着符号看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这不是普通的符号，是按照星象排列的！你看，龙符对应北斗七星，凤符对应南斗六星……”
他说着，伸手在石门上的花纹里摸索，找到七个凸起的圆点，按北斗七星的方位依次按下。又在另一侧找到六个圆点，按南斗六星的方位按下。
“咔嚓”一声轻响，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通道。小蝶惊喜地看着他：“东郭公子，你真厉害！”
东郭无我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沉重。能设计出如此精密的机关，沈万山绝非普通商人，这龙凤璧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秘密。
两人走进通道，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挂着数盏长明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前方。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个宽敞的石室。
石室中央，放着一个石台，上面铺着红色的绒布，却空空如也。四周的石壁上，挂着数十幅画像，都是同一个女子——她穿着华丽的绣裙，眉眼温柔，手里拿着一枚绣针，正是小蝶的母亲。
“娘……”小蝶走到画像前，眼泪无声地滑落。
东郭无我在石室里仔细查看，忽然发现石台下方有个暗格。他打开暗格，里面没有龙凤璧，只有一封信和一个小巧的木盒。
信是沈万山写给女儿的，字迹苍老而急促：“吾儿，血刀盟觊觎龙凤璧久矣，此璧实乃前朝藏宝图所化，分龙、凤两块，合璧后方能显出宝藏所在。为保此物不落入贼人之手，我已将凤璧藏于……”
信写到一半突然中断，像是被人打断。东郭无我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半块玉璧，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正是凤璧！
“凤璧！”小蝶又惊又喜，“外祖父果然把它藏在这里了！那龙璧呢？”
东郭无我刚要说话，忽听石室入口传来响动。两人连忙躲到石台后，只见独眼男子带着十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另一半玉璧——龙璧！
“哈哈！沈万山老狐狸，果然把凤璧藏在这里！”独眼男子举起龙璧，得意地大笑，“把凤璧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小蝶紧紧攥着凤璧，东郭无我示意她别动，自己悄悄从袖中取出狼毫笔。黑衣人开始在石室里搜查，眼看就要找到石台后，东郭无我突然现身，狼毫笔如闪电般射出，点中当先两人的穴道。
“抓住他！”独眼男子怒吼，挥刀砍来。东郭无我身形灵动，在黑衣人间穿梭，狼毫笔舞得如银蛇出洞，每一次点出，都有一人倒下。
小蝶见状，从怀里掏出几枚绣针，运起内力，向黑衣人掷去。绣针虽小，却精准地刺入他们的手腕，疼得他们兵器落地。原来她不仅会刺绣，还练过暗器。
独眼男子见状，竟抓起身边的一个黑衣人，挡在身前，同时另一只手举起龙璧，对准东郭无我：“再动，我就毁了龙璧！”
东郭无我果然停住动作。独眼男子狞笑着：“把凤璧扔过来！”
小蝶犹豫了一下，看向东郭无我。东郭无我给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按他说的做。”
小蝶将凤璧扔了过去。独眼男子一把接住，哈哈大笑，将两块玉璧拼在一起。就在玉璧合二为一的瞬间，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石壁上的长明灯纷纷熄灭，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怎么回事？”独眼男子惊慌失措。
东郭无我冷笑：“沈万山早有准备，龙凤璧合璧，启动的不是藏宝图，是自毁机关！”
话音刚落，更多的石块从头顶落下。黑衣人吓得四散奔逃，却被落下的巨石砸中，惨叫声此起彼伏。独眼男子抱着龙凤璧，想往通道跑，却被东郭无我拦住。
“留下璧来！”东郭无我挥笔刺向他的眼睛，独眼男子慌忙躲闪，手中的龙凤璧脱手飞出，正好落在小蝶面前。
“快走！”东郭无我拉起小蝶，往石室另一侧的暗门跑去——那是他刚才在图纸上看到的另一个出口。
身后传来独眼男子的惨叫和石室崩塌的巨响。两人冲出暗门，一路狂奔，直到跑出密道，回到沈家村外的河边，才敢停下来喘气。
夕阳西下，河水泛着金波。小蝶握着合二为一的龙凤璧。
龙凤璧合二为一的刹那，玉璧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如星轨般流转，渐渐组成一幅简略的地图，指向江北的邙山。小蝶捧着玉璧，指尖抚过那些纹路，眼眶微红：“外祖父果然没骗我，这才是龙凤璧真正的秘密。”
东郭无我望着地图，眉头微蹙：“血刀盟既然敢对玲珑阁下手，背后定然有更大的势力撑腰。如今璧合现世，怕是会引来更多觊觎，我们得尽快动身去邙山，抢在他们前面找到宝藏——或者说，找到能了结这桩旧案的证据。”
小蝶用力点头，将龙凤璧小心揣进贴身的锦囊：“我听你的。”她抬头看向东郭无我，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侧脸，褪去了书卷气，多了几分坚毅，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两人连夜雇了艘小船，顺流而下往江北去。船行至江心，忽听岸边传来马蹄声，火把连成一片，隐约能看到“血刀盟”的旗帜。小蝶紧张地攥紧船舷，东郭无我却镇定地对船夫道：“往芦苇荡里拐，那里水浅，大船进不来。”
小船悄无声息地滑进芦苇荡，枝叶划过船身，发出沙沙的轻响。血刀盟的人马在岸边搜寻片刻，骂骂咧咧地离去，火把的光亮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好险。”小蝶松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东郭无我递过一块手帕，指尖相触时，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船舱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小蝶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东郭无我低头整理书卷，耳尖却悄悄红了。
一路行至邙山脚下，已是三日后。山脚下的小镇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江湖人络绎不绝，茶寮里满是关于“龙凤璧”的议论。
“听说了吗？玲珑阁的龙凤璧现世了，藏着前朝宝藏呢！”
“不止宝藏，据说还藏着当年宫廷政变的秘密，血刀盟和黑风寨都在往邙山赶！”
“我看见玉面书生东郭无我也来了，他身边跟着个青衣姑娘，会不会就是玲珑阁的后人？”
东郭无我和小蝶坐在角落，听着这些议论，交换了一个眼神。东郭无我低声道：“看来消息传得比想象中快，我们得抓紧时间。”
按照龙凤璧地图的指引，宝藏藏在邙山深处的“落霞洞”。两人避开人群，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爬。小蝶的腿伤还没完全好，走得有些吃力，东郭无我便放慢脚步，时不时伸手扶她一把。
行至半山腰，忽听前方传来打斗声。两人躲在巨石后张望，只见一群黑衣人正围攻一个穿白衣的女子，那女子手持长剑，剑法灵动，却渐渐不支。
“是‘冷月剑’苏清寒！”小蝶低呼，“她是我娘的故交，当年玲珑阁出事时，她还派人送过信。”
东郭无我二话不说，抽出狼毫笔冲了出去。笔杆点、扫、戳，招式看似轻柔，却招招击中要害，转眼间就放倒两个黑衣人。苏清寒见状精神一振，长剑挽出一朵剑花，与他背靠背站在一起。
“多谢东郭公子出手。”苏清寒声音清冷，眼神却带着感激。
“苏前辈客气。”东郭无我道，“这些人是血刀盟的？”
“不止，还有黑风寨的杂碎。”苏清寒剑峰一转，刺穿一个黑衣人的咽喉，“他们都想抢龙凤璧，我一路跟着他们，就是想查清当年的真相。”
三人合力击退黑衣人，苏清寒看着小蝶，眼圈一红：“孩子，你长得真像你娘。”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你娘当年托我保管的，说若有一天你找过来，就交给你。”
小蝶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玉佩，与她贴身戴的半块正好能拼在一起，上面刻着“沈”字。她再也忍不住，扑进苏清寒怀里哭了起来：“苏姨……”
苏清寒拍着她的背，对东郭无我道：“东郭公子，你可知龙凤璧里的秘密不止宝藏？当年玲珑阁藏着的，是血刀盟勾结前朝余孽的证据，他们灭门，就是为了销毁证据。”
东郭无我心头一震：“难怪他们紧追不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号角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苏清寒脸色一变：“是血刀盟的集结号，他们人来了！落霞洞不能去了，我们先往‘一线天’撤，那里易守难攻。”
三人刚转身，却见山道尽头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血刀盟的盟主——独眼男子。他身后跟着数百名黑衣人，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跑不了了！”独眼男子狞笑，“把龙凤璧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体面些！”
小蝶紧紧抱着怀里的龙凤璧，东郭无我握紧狼毫笔，苏清寒长剑出鞘，三人背靠背站成一团，望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眼中没有惧色，只有决心。
一线天的山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东郭无我三人守在入口，借着地势暂时挡住了血刀盟的攻势。苏清寒的冷月剑法凌厉，专削敌人手腕；东郭无我的狼毫笔游走其间，专点穴道；小蝶则在暗处掷出绣针，精准袭向敌人的眼睛。
可血刀盟的人太多，像潮水般涌来，三人渐渐体力不支。苏清寒肩头中了一刀，鲜血染红了白衣，东郭无我的手臂也被划开一道口子，只有小蝶靠着两人掩护，暂时没受伤。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东郭无我喘着气，“小蝶，你带着龙凤璧从侧面的崖壁爬下去，那里有我之前发现的密道，能通到落霞洞。我和苏前辈拖住他们！”
“我不走！”小蝶急得哭了，“要走一起走！”
“听话！”东郭无我按住她的肩，眼神坚定，“你得把证据带出去，让你外祖父和母亲的冤屈大白于天下，这比什么都重要。”
苏清寒也道：“孩子，去吧，我们能撑住。记住，到了落霞洞，找到石壁上的机关，转动第三块凸起的石头，就能看到藏证据的暗格。”
小蝶咬着唇，狠狠点头，转身抓住崖壁上的藤蔓，含泪看了东郭无我一眼，毅然向下爬去。
东郭无我和苏清寒对视一眼，同时冲了出去。东郭无我将狼毫笔掷出，正中独眼男子的手腕，龙璧“哐当”落地。苏清寒趁机长剑直刺，却被独眼男子避开。
“抓住他们！”独眼男子怒吼，黑衣人蜂拥而上。
东郭无我捡起地上的龙璧，与苏清寒背靠背厮杀。他想起小蝶爬崖时的眼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撑到她安全。
不知打了多久，两人都浑身是伤，被逼到了悬崖边。独眼男子狞笑着走近：“把凤璧交出来，否则就把你们推下去！”
东郭无我忽然笑了：“你以为她真的带走凤璧了？”他举起龙璧，“龙凤璧合璧才能显玄机，她带的不过是块假的。”
独眼男子一愣，随即暴怒：“你骗我！”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小蝶的声音：“盟主！我在这里！”
众人低头一看，小蝶站在落霞洞洞口，手里举着凤璧。独眼男子眼睛一亮，竟不顾东郭无我二人，带着人往山下冲。
“快走！”东郭无我拉着苏清寒，顺着崖壁的藤蔓滑下去，正好落在落霞洞附近。
小蝶见他们下来，连忙打开暗格，里面果然放着一叠卷宗，上面记载着血刀盟与前朝余孽勾结的书信和账册。
“证据找到了！”小蝶喜极而泣。
独眼男子冲进洞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目眦欲裂，挥刀砍来：“给我抢！”
东郭无我将卷宗塞进小蝶怀里：“你从密道走，去官府！这里交给我们！”
小蝶刚钻进密道，东郭无我就和苏清寒迎了上去。苏清寒的长剑刺穿了独眼男子的小腹，独眼男子却疯狂地抱住她，想一起坠崖。东郭无我扑过去，一把推开苏清寒，自己却被独眼男子带着，滚向洞底的深渊。
“东郭公子！”苏清寒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蝶带着官府的人赶到，弓箭手将洞口团团围住。独眼男子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竟想捏碎手里的龙璧，却被东郭无我一脚踹飞。
“拿下！”官差们一拥而上，将血刀盟的人全部擒住。
东郭无我躺在地上，浑身是伤，却笑着看向小蝶。小蝶扑过来，眼泪掉在他脸上：“你吓死我了！”
“哭什么，”东郭无我替她擦去眼泪，“证据找到了，案子结了，我们……”
话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东郭无我躺在苏州的医馆里，小蝶正守在床边，削着苹果。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发梢，暖洋洋的。
“你醒了！”小蝶惊喜地放下苹果，“官府已经根据证据，抄了血刀盟，还了玲珑阁清白。苏姨说，要带你去见当今圣上，论功行赏呢。”
东郭无我摇摇头：“我不要赏赐，只想……”他看向小蝶，“只想和你一起，在苏州的园子里，读读书，绣绣花。”
小蝶脸颊微红，低头轻声道：“好啊。”
后来，人们常看到苏州城里，有个玉面书生和青衣姑娘，或是在茶馆里对弈，或是在湖边散步。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历过怎样的惊心动魄，只知道那对常常握在一起的手上，各戴着半块刻着“沈”字的玉佩，合在一起，便是圆满。
而龙凤璧，被他们捐给了官府，化作了史书上的一段记载。江湖上的风波渐渐平息，只有邙山的风，还在诉说着那段关于侠义、勇气与相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