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把吕霞送回家时,女人的情绪还没稳定下来,攥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反复说“不敢一个人待着”。他陪着坐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吕霞的妹妹赶过来,才松了口气。离开时已经快十点,城郊的路上没什么车,只有车灯在黑暗里劈开一道光,可赵强总觉得那光里藏着东西,偶尔扫过路边的树影,总看见有个穿旗袍的影子在树后晃,眨眨眼又没了。
回到家,他把工具箱往玄关一放,连澡都没洗就往沙发上坐。耳边总绕着那阵“嗡嗡”的琴音,还有吕霞哭着说“儿子没了”的声音,混在一起,吵得他头疼。他倒了杯热水,刚喝了一口,就听见阳台传来“哗啦”一声——是晾衣绳断了,早上洗的衬衫掉在地上,领口沾了点灰。
赵强走过去捡衬衫,手指刚碰到布料,突然顿住了——衬衫的领口处,有一道细细的红印,和古琴第七根弦上的血痕、吕霞儿子额角的痕迹一模一样。他心里一紧,赶紧把衬衫扔在地上,用手电照过去,红印在光线下泛着淡红色的光,不像染上去的,倒像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
“肯定是错觉。”他咬着牙嘀咕,把衬衫塞进洗衣机,又用消毒水擦了三遍手。可那股寒意总绕着他,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每响一声,就像有人在耳边敲了一下,让他浑身发紧。
他不敢待在客厅,躲进卧室关了门,还反锁了。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古琴上的字——“光绪二十七年,琴师苏婉,断弦殉情,凡触此弦者,皆偿命”。苏婉是谁?她的琴为什么会在吕霞手里?吕霞儿子的死,真的和这琴有关吗?
迷迷糊糊间,赵强刚要睡着,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卧室里炸开,吓得他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他摸过手机一看,是吕霞的号码,时间正好是凌晨三点。
“喂?吕霞?出什么事了?”他赶紧接通,可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一阵断断续续的琴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调子悲得让人揪心。琴音里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细细的,像蚊子叫,却能清晰地钻进耳朵里,搅得人心烦意乱。
“吕霞?你说话啊!你在哪?”赵强对着电话喊,声音都有些发颤。可哭声突然停了,琴音也断了,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过了几秒,电话“咔嗒”一声挂了。
他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刚要回拨过去,却发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无论怎么按都没反应,和昨晚在“知古轩”外的情况一模一样。卧室里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窗户明明关着,却有股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晃动,影子落在墙上,像个站着的人。
赵强不敢再睡,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手里攥着强光手电,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合了眼。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他顾不上吃早饭,抓起工具箱就往“知古轩”赶——昨晚的电话太诡异,他必须找到吕霞问清楚。
车开到老街时,天刚亮透,晨雾还没散,把“知古轩”的招牌裹在一片白茫茫里。赵强下了车,刚走到店门口,就愣住了——店门是开着的,两扇木门歪歪地靠在墙上,铜铃还躺在柜台底下,蒙着层新的灰。
“吕霞?”他喊了一声,走进店里。柜台后的椅子倒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几个瓷瓶的碎片,像是有人在这里挣扎过。货架上的古物被碰得乱七八糟,有个铜镜掉在地上,镜面碎了,映出无数个模糊的影子,看着格外渗人。
他心里一沉,快步往柜台后走,掀开布帘冲进里屋——古琴还靠在墙角,没倒,可琴身上多了道新的划痕,从琴头一直划到琴尾,有手指那么宽,划痕里渗着暗红的东西,像刚被刀割过的伤口,正慢慢往外渗血。
“吕霞!吕霞你在哪?”赵强的声音有些发哑,他在里屋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却在墙角发现了吕霞的手机。手机屏幕碎得不成样子,电池都快掉出来了,他捡起来按了按开机键,屏幕闪了一下,弹出了相册的界面——最后一张照片是凌晨两点拍的。
照片的背景是里屋的古琴,手电的光打在琴身上,能清晰地看见七根弦正在自己颤动,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拨弦。琴前站着个穿旗袍的影子,长发垂到腰,背对着镜头,看不清脸,只能看见旗袍的领口处,别着一支银簪,簪头的梅花在光线下泛着冷光——和吕霞发尾别着的那支一模一样。
赵强的手开始发抖,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想报警,手指刚碰到“110”的拨号键,耳边突然响起了琴音——就是昨晚电话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调子悲凉,这次却近得像在头顶,仿佛有人就站在他身后,正在拨弄琴弦。
他猛地回头,里屋空荡荡的,只有古琴靠在墙角,划痕里的血还在渗。可当他抬头时,心脏差点停跳——房梁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根红绳,红绳上缠着一根琴弦,正是古琴的第七根弦,弦身还带着点潮湿的暗红,像是刚从琴上拆下来的。
弦的末端垂到他面前,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上面沾着的血还没干,一滴暗红的血珠顺着弦身滑下来,“嗒”的一声落在他的手背上。
赵强吓得往后退,脚底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抬头再看房梁,红绳和琴弦还在,只是弦身开始轻轻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和昨晚在里屋听到的一模一样。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古琴的琴尾处,除了那个模糊的“婉”字,还多了一行新的痕迹——是用血写的,笔画扭曲,像人的指甲在木头上划出来的,写着三个字:“下一个”。
血字还没干,暗红色的墨迹顺着琴身的纹理往下流,像眼泪一样,滴在地上,和他手背上的血珠混在一起,慢慢晕开,形成了一道细小的血痕,顺着地面,往他的脚边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