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攥着那截手指骨和银珠子,一路猛踩油门冲回家。车还没停稳,他就推开车门往楼道跑,手指骨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像揣着一块冰,冻得他心脏发紧。进了家门,他直奔储藏室——那是个朝北的小房间,平时用来堆杂物,只有一扇小窗,还装着防盗栏。
他把琴身往储藏室角落一放,转身去找胶带。客厅的抽屉里还有一卷宽胶带,他扯着胶带往储藏室门缝上贴,一层又一层,直到门缝被封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做完这些,他还觉得不放心,又搬来一个沉重的木柜挡在门后,木柜是爷爷留下的,上面还刻着些模糊的花纹,此刻却像个救命的屏障,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回到客厅,赵强瘫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那截手指骨。银珠子上的梅花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样子——当时爷爷已经神志不清了,却反复抓着他的手,嘴里念着“琴”“苏婉”“别碰弦”,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糊涂了,现在想来,爷爷是在提醒他,提醒他避开这场百年的灾祸。
“爷爷的日记……”赵强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书房。书架最顶层放着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爷爷留下的日记,他以前从没打开过,总觉得那些泛黄的纸页里藏着太多往事,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那些往事里藏着的,是能要命的真相。
木盒子上了锁,钥匙挂在书架的角落里,他取下来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三本线装日记,纸页已经脆得像枯叶。他翻开最厚的那本,第一页的日期是“光绪二十八年”,正是苏婉死后的第二年。
日记里的字迹很潦草,有些地方还被泪水打湿,模糊不清。赵强一页页地翻,心脏随着那些文字一点点沉下去——
“光绪二十七年冬,东家李文山纳妾,苏婉姑娘闭门不出。三日后,后院传来琴音,悲得人心慌,待我们赶过去时,苏姑娘已经倒在琴旁,脖子上一道血痕,第七根琴弦断了,琴身上全是血,还写着‘负心人偿命’……”
“东家怕苏姑娘的鬼魂报复,连夜让人把她的手指剁下来,塞进古琴的空腔里,又用丝绸裹住,第二天就把琴卖给了一个外地商人,说是要‘送走灾祸’……”
“可灾祸哪能送走?没过半年,东家就没了,脖子上有圈红印,像被弦勒过,小妾也疯了,整天喊着‘苏姑娘来了’……戏班散了,我只能往南方跑,带着东家给的钱,也带着满心的愧疚……”
赵强的手开始发抖,日记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原来苏婉的手指,是被李文山故意塞进琴里的,是为了镇压她的鬼魂,可这残忍的做法,反而让苏婉的怨气更重,变成了缠在琴上的索命符。
他接着往下翻,后面的日记记录着爷爷在南方的生活,字里行间满是恐惧,他总说“夜里听见琴音”“看见穿旗袍的影子”,直到后来结婚生子,才稍微安定下来,可日记的最后几页,又开始出现“苏婉”的名字。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公元1994年”,正是爷爷去世的前一年,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字迹潦草,却带着说不出的绝望:“苏婉的鬼魂附在琴上,每三十年找一次后代,触弦者死,拆琴者亡,下一次,是二零二四年……”
赵强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今年正好是二零二四年,距离爷爷逃到南方,正好是一百二十年,也是第四个三十年!苏婉的怨气,每三十年就会爆发一次,找李文山和她自己的后代偿命,吕霞的儿子触了弦,没了;吕霞被附了身,差点自杀;而他,是李文山徒弟的后代,自然也在苏婉的“偿命名单”上。
“二零二四年……就是今年……”赵强喃喃地说,手里的日记掉在地上,纸页散了几片。他刚要弯腰去捡,突然听见储藏室的方向传来一阵琴音——不是之前那种悲凉的调子,而是很急,像密集的鼓点,敲得人心慌,还夹杂着“沙沙”的声音,像有人在用指甲抓门。
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储藏室门口。木柜还挡在门后,可贴着胶带的门缝里,却透出一道诡异的红光,像血一样,顺着门缝慢慢渗出来。琴音越来越响,从门缝里钻出来,钻进他的耳朵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头晕目眩。
“你爷爷欠我的,你要还。”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是苏婉的声音,清晰得像就在他身边。赵强猛地抬头,眼前突然出现了苏婉的脸——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手里还拿着那把断弦的琴弓。
他想后退,可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朝着门上的胶带伸过去,指尖已经碰到了冰冷的胶带,只要再用力,就能把胶带撕开,打开那扇藏着古琴的门。
“不……不要……”赵强在心里呐喊,可手指还是在慢慢用力,胶带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小口子,里面的红光更亮了,琴音也更急了,像在催着他打开门,走进那片死亡的红光里。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像一道惊雷,炸醒了他的意识。眼前的苏婉消失了,头晕的感觉也退了下去,他的手猛地缩回来,像是被烫到一样。
他颤抖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市医院”,他赶紧接通,里面传来护士急促的声音:“请问是赵强先生吗?吕霞女士醒了,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还说‘琴在赵强家,快烧了它’,你赶紧来一趟吧!”
“烧了它……”赵强重复着这三个字,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吕霞醒了,她知道怎么对付这把古琴,只要烧了它,苏婉的怨气是不是就能散了?
他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储藏室的门——门缝里的红光还在,琴音还在,可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恐惧了。他转身拿起车钥匙,快步往门口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医院,问清楚吕霞到底知道些什么,然后,烧了那把古琴,结束这场百年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