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假肢的第七天,清晨的阳光透过卫生间的窗户,在瓷砖上洒下一片暖黄。郭玲站在洗手池前,手里拿着假肢,指尖刚碰到硅胶表面,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温热——自从疤痕消失后,这只假肢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温度,不冷不烫,像活人皮肤的触感,却让她心里发毛。
李明靠在卫生间门口,手里拿着郭玲的毛巾,看着她对着镜子摆弄假肢,眼神里满是担忧。前两晚他们在客厅沙发将就了两夜,直到昨天下午,才鼓起勇气打开卧室衣柜,把沾着黏液的红裙子扔掉,又用消毒水反复擦拭衣柜内部,可即使这样,郭玲还是不敢在卧室多待,连洗漱都加快了速度。
“需要帮忙吗?”李明轻声问。这些天,郭玲虽然慢慢学会了自己穿假肢,但动作还是有些生疏,尤其是接受腔套进残肢的那一刻,总要用很长时间调整位置。
郭玲摇了摇头,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自从衣柜里出现动静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很快。”她说着,深吸一口气,将假肢的接受腔对准残肢,慢慢套了进去。
硅胶与皮肤接触的瞬间,那股温热的触感更明显了,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搏动,像血液在里面流动。郭玲皱了皱眉,调整着接受腔的位置,直到卡扣“咔嗒”一声扣紧,才稍微松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腿,假肢与残肢贴合得很好,从正面看,和正常的腿没什么区别,可一想到这只假肢上有和自己疤痕一样的纹路,还有衣柜里的黏液,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李明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镜子上,原本是想看看郭玲有没有调整好假肢,可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结了——镜子里的画面,和现实完全不一样!
镜子里的郭玲,左手还拿着假肢,残肢空荡荡地垂着,黑色的睡裤耷拉在残肢上,像一片失去支撑的布。可现实中的郭玲,明明已经把假肢穿好了,左腿的假肢正稳稳地踩在瓷砖上,连裤脚都已经整理平整。
“玲儿……”李明的声音发紧,手指紧紧攥着毛巾,指节泛白,“你……你看镜子。”
郭玲愣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镜子——当看到镜子里的画面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手里的梳子“啪嗒”一声掉在洗手池里,溅起一片水花。
镜子里的她,不仅没穿假肢,残肢上还赫然出现了那道消失的疤痕!深褐色的疤痕横在膝盖下方,边缘凸起,和车祸刚愈合时一模一样,甚至比之前更清晰、更狰狞。更可怕的是,那道疤痕正在慢慢移动,像一条活物,从残肢的膝盖处,一点点向她手里的假肢方向爬去,疤痕经过的地方,皮肤泛起淡淡的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郭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残肢——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疤痕的痕迹,可镜子里的残肢上,疤痕还在缓慢移动,已经爬到了残肢的中部,离她手里的假肢越来越近。
李明快步走进卫生间,站在郭玲身边,目光死死地盯着镜子。镜子里的景象越来越诡异:现实中的郭玲因为恐惧,嘴唇紧紧抿着,脸色惨白,可镜子里的郭玲,却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很大,几乎要咧到耳根,像是被人用手扯着嘴角一样,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光泽,看起来格外阴森。
“别笑了!玲儿,别笑了!”李明抓住郭玲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他以为是郭玲自己在笑,可现实中的郭玲,明明一脸恐惧,根本没有笑的表情。
郭玲被晃得有些头晕,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笑着的自己,又看了看现实中一脸惊慌的李明,突然意识到——镜子里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那不是我!”郭玲尖叫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李明,那不是我!镜子里的人不是我!”
李明也发现了不对劲。镜子里的郭玲,虽然长相和郭玲一模一样,可眼神里的陌生感太强烈了,尤其是那个诡异的笑容,带着一股恶意,像是在嘲讽他们的恐惧。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触摸镜子,看看是不是镜子出了问题,可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镜面,镜子里的景象突然变了!
镜子里的郭玲,突然举起手里的假肢,对准残肢上的疤痕,像是要把假肢强行按上去。而现实中的郭玲,根本没有做这个动作,她的双手紧紧抓着李明的胳膊,身体还在发抖。镜子里的疤痕移动得更快了,很快就爬到了残肢的末端,与郭玲手里的假肢只隔着几厘米的距离,疤痕的颜色也越来越深,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在流血。
“快别看了!”李明猛地转过身,捂住郭玲的眼睛,拉着她往卫生间外走,“我们不看了,先出去!”
郭玲被李明拉着,脚步踉跄地走出卫生间,直到后背靠在客厅的墙上,才敢慢慢睁开眼睛,可脑海里全是镜子里的画面——空荡荡的残肢、狰狞的疤痕、还有那个诡异的笑容,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镜子怎么会这样……”郭玲靠在李明怀里,声音哽咽,“是不是那只假肢搞的鬼?它到底想干什么?”
李明紧紧抱着郭玲,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从雨夜的细痕,到深夜的拖拽声,再到消失的疤痕、衣柜里的黏液,还有现在镜子里的诡异景象,所有的怪事都围绕着这只假肢展开。他越来越觉得,这只假肢根本不是普通的仿生假肢,它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和郭玲的车祸有关。
“别害怕,”李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天我们就去医院,不管医生说什么,都要问清楚这只假肢的来源,还有那个叫林红的女人,我一定要查清楚她和这只假肢的关系。”
郭玲点了点头,靠在李明怀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抬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总觉得那面镜子里,还站着那个笑着的“自己”,正透过门缝,死死地盯着他们。
从卫生间镜子出现诡异景象的那天起,郭玲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每天晚上,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立刻陷入同一个梦境,梦里的场景,永远是三个月前那场车祸发生的十字路口。
这天晚上,郭玲又被噩梦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是汗,心脏狂跳,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床头的夜灯亮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也照亮了放在床边椅子上的假肢——那只假肢静静地躺着,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一只蛰伏的野兽。
“又做噩梦了?”李明也被她的动静吵醒,他坐起身,伸手摸了摸郭玲的后背,全是冷汗,“是不是又梦到车祸了?”
郭玲点了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抓住李明的手,手指冰凉,还在微微发抖:“是……是车祸,可这次不一样,梦里的我,左腿是完好的。”
李明皱了皱眉,之前郭玲也说过做噩梦,但梦里的她都是失去左腿的样子,怎么这次会不一样?“完好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我的左腿还在,没有被截肢,”郭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回忆着梦里的场景,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梦里的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左腿还能活动,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李明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和郭玲同一天、同一地点车祸去世的林红。
“对,一个陌生女人,”郭玲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头发很长,垂在肩膀上。我看不清她的脸,可我能看到她的左腿——李明,她的左腿,和我现在的假肢一模一样!连脚踝处的细痕都一样!”
李明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紧紧握住郭玲的手,追问:“那个女人,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她说……她说这腿是她的,”郭玲的声音带着恐惧,像是要被吓得崩溃了,“她说我抢了她的腿,要拿回去,还说……还说要让我尝尝失去腿的滋味。”
李明的后背瞬间冒起一层冷汗,他看着郭玲恐惧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慌,刚想开口安慰她,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床边的假肢上——那只假肢的脚趾,正轻轻蜷缩着,像人在紧张时会不自觉地收缩脚趾一样,而且收缩的频率,和郭玲的心跳速度一模一样!
“玲儿,你看!”李明的声音发颤,指着那只正在动的假肢。
郭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当看到假肢的脚趾在蜷缩时,她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纸还要白。那只假肢就放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外力操控,可脚趾却在一次次地蜷缩、伸展,动作流畅,和真人的脚趾没什么区别,甚至能看到硅胶表面因为收缩而产生的细小褶皱。
“它……它在动!”郭玲的声音带着绝望,她想往后退,却被床沿挡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假肢,“它真的是活的!它是活的!”
李明也觉得头皮发麻,他慢慢挪到床边,伸手想去碰那只假肢,可刚靠近,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假肢上传来,和之前发烫的感觉不一样,这次的温度更柔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盯着他。
“别碰它!”郭玲突然喊道,她想起了衣柜里的黏液,还有镜子里的诡异景象,“万一……万一它像梦里的女人说的那样,要把腿拿回去怎么办?”
李明的手停在半空中,心里也有些犹豫。这只假肢太诡异了,从雨夜的细痕,到消失的疤痕,再到现在主动收缩的脚趾,每一次出现怪事,都让他觉得这只假肢里藏着一个灵魂,一个想要夺回自己腿的灵魂。
就在这时,假肢的脚趾突然停止了收缩,恢复了僵硬的姿态,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他们的幻觉。可李明和郭玲都清楚地看到,刚才那只假肢的脚趾,确实在动,而且动作那么真实,绝对不是幻觉。
“我们必须尽快把这只假肢处理掉,”李明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不能再留着它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怪事。”
郭玲点了点头,眼泪还在流,可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这只假肢带给她的恐惧,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不管它是不是林红的腿,她都不想再和它有任何牵扯。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只假肢,早就和郭玲的残肢产生了某种诡异的联系,不是想扔就能扔掉的。那天晚上,他们把假肢锁进了阳台的储物柜,还在柜子上压了两块厚重的木板,可即使这样,郭玲还是能感觉到,那只假肢在柜子里,静静地“呼吸”着,等待着下一个机会,把属于“它”的东西,彻底夺回来。
第二天一早,李明就联系了之前给郭玲装假肢的医院,要求更换假肢,可医院却以“假肢没有质量问题”为由,拒绝了他的要求,甚至说如果强行更换,需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李明气得差点摔了电话,他知道,医院一定有问题,这只假肢的来源,绝对不像医生说的那么简单。
挂了电话,李明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郭玲,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医院怎么推诿,不管这只假肢背后有什么秘密,他都要查清楚,不仅是为了郭玲,也是为了那个可能藏在假肢里的、名叫林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