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界面停在“该还了”三个字上,赵飞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指尖按在删除键上却迟迟没动。窗外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手机屏幕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像极了昨夜梦里女人旗袍下摆的流苏。他揉了揉依旧发烫的左眼,将手机塞进裤兜,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当天的工作——新项目启动会,合作方代表据说会亲自到场。
公司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人,空调风带着纸张的油墨味吹在脸上,赵飞却总觉得浑身发紧。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门口,心里还在反复琢磨那张民国照片和诡异的短信。直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米白色西装的女人走进来,赵飞的呼吸突然顿住了。
女人径直走到主位旁的空位坐下,侧身和旁边的人低声交谈时,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露出了右眼眉尾。就在那一瞬间,赵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女人眉尾有一道浅褐色的疤痕,长度、形状,甚至连倾斜的角度,都和他梦里那个旗袍女人眉尾的疤痕一模一样。
“这位是合作方的孙芳经理。”项目经理的介绍声将赵飞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看着女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可那双眼睛却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无数次,又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孙芳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在落到赵飞身上时,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
会议进行到一半,需要双方对接具体方案,赵飞作为项目负责人,不得不走到孙芳对面的座位坐下。他拿出方案文档,手指却有些发颤,低头时正好看到孙芳放在桌上的手——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档边缘,动作和梦里女人抚摸戏服水袖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赵经理,关于用户需求这块,我有几个疑问。”孙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可赵飞却觉得那声音里藏着别的东西,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汽,模糊又遥远。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孙芳的目光,对方的视线没有落在方案上,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左眼下方。
赵飞下意识地想摸那颗痣,手刚抬到半空中,就看到孙芳的眼神突然变了。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赵飞屏住呼吸,勉强捕捉到几个字,心脏瞬间沉了下去——她在说“蒋天峰”。
这三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赵飞的心里,昨夜梦里的火焰、女人的哭声、民国照片上男人的脸,瞬间在脑海里翻涌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方案文档从手中滑落,发出“哗啦”一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赵经理,你没事吧?”孙芳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眼神恢复了清明,看着他的样子有些疑惑。
“你刚才说什么?”赵飞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死死盯着孙芳的眼睛,“你说蒋天峰?”
孙芳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避开赵飞的目光,伸手捋了捋耳后的碎发,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蒋天峰?我……我刚才说了这个名字吗?”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掩饰,最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能是我最近看的历史小说里有这个名字,随口胡诌的,你别在意。”
可赵飞分明看到,在她说“随口胡诌”的时候,右手悄悄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而右眼眉尾的疤痕,在灯光下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些。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方案文档,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突然想起昨夜相册里那张民国婚书——新娘的名字是郑飞燕,而此刻孙芳的侧脸,正和他想象中郑飞燕的模样,一点点重合。
会议结束后,孙芳走得很快,赵飞想追上去再问些什么,却看到她在走廊拐角处停下,背对着他站了几秒,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尾,动作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和痛苦。等她转过身来,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赵飞的错觉。可赵飞知道,那不是错觉,从他看到孙芳眉尾疤痕的那一刻起,有些被尘封的东西,已经开始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