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锋凝视着小灰的眼睛，又缓缓转头，看向虚空。
“就这样做吧。”江锋笑了。
“目标，前往水星轨道。任务，晒太阳，长翅膀，抓风。”
“小灰，这艘船，现在交给你了。”江锋目光灼灼。
“让我看看，你能把它变成什么样子？”
“哟哈！”小灰欢呼一声，双手举过头顶。
她猛地转身，一个箭步冲向中央那个宽大的舰长席。
小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惊人的气势，大摇大摆地坐了上去。
“轨道参数锁定……引力调节阵列预热……”
“飞控塔台通讯链路建立，申请离港序列。”
她的声音在舰桥内回荡，如鱼得水。
通讯频道里，传来塔台管制员明显带着一丝困惑的回应：“石……石村号？”
“石村号？！！！”随后，便是一声惊呼。
江锋几乎听出对方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恐惧，看来，石村号的威名深入人心。
“请求离港许可！重复，石村号请求离港许可！”
“目的地，近日轨道，飞行任务，测试航行！”
“收到。确认中……身份码确认。”
“离港航线及空域已清空。许可代码：A-t-9-7，传输至贵舰的导航系统。请严格遵守预设离港通道及速度限制。祝……测试顺利？”
“收到许可！谢啦！”
小灰干脆利落地结束通话，小手在主控台上重重一拍。
“老板，坐稳扶好！我们起飞咯！”
江锋立刻抓住观察席上坚固的合金扶手，双脚微分，稳稳站定。
小灰则依旧陷在她的“王座”里，小小的身体随着倒计时的报数，甚至还在指挥椅上轻轻晃着悬空的小腿，显得格外轻松惬意。
“3，2，1，启动。”
“嗡……！”
一股低沉到仿佛是大陆架断裂的轰鸣，瞬间席卷了整个舰桥。
脚下的甲板剧烈地震颤起来。
不是那种引擎点火的抖动，而是整座钢铁山脉在抗拒星球引力束缚时发出的呻吟。
舰桥内，柔和的照明灯光切换成了淡淡的黄色，带着警示意味。
窗外，月球灰白死寂的地平线开始倾斜！
江锋感觉脚下的金属甲板在持续地、稳定地向上抬升，如同有无数只无形巨手，硬生生地将这3000万吨的庞然巨物从月球的怀抱中“托举”起来！
震颤越来越剧烈，舰桥内的物品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江锋透过观察窗，看到泊位周围被扬起的月尘，如同雪崩般扩散。
舰体正在稳定地、不可阻挡地抬升，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一条深海巨鲸，正挣脱海床的束缚，向着海面急速上浮！
月球的重力被迅速抛在身后。
窗外，月球的弧形轮廓变得越来越完整，荒凉的大地铺展开来。
远方的穹顶群迅速缩小，变成镶嵌在灰色画布上的几颗光点。
深黑色的宇宙背景，成为了视野的主宰。
“姿态稳定，切换推进模式！”
“辅助推进点火。”
舰体尾部，数个相对娇小的辅助推进喷口点火了。
浅紫色的等离子体流无声地喷射而出，推动着石村号庞大的身躯，开始朝着更高的月球轨道平稳加速。轻微的推背感传来，并不强烈，更像是在高速电梯里上升的感觉。
“联系月球轨道空间站管制中心，请求进入主引擎点火预备轨道！”
小灰继续下达指令，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船长。
通讯频道切换，传来飞航管制冷静的指令声：“ISS石村号，姿态确认。航路净空，准许开启主要推进系统。祝航行顺利。”
“收到，塔台。”小灰的声音拔高了一度。
“主推进器点火序列……启动！”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整个舰桥，不，是整个石村号，猛地向下一沉！
紧接着，一股狂暴无匹的推力从舰尾方向狠狠撞来！
那不是辅助推进器温和的推背感，而是如同被绑在失控火箭上的猛烈撞击！
“呜……！！！”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透过舰体结构凶猛地传递进来。
舰尾那二十个直径达到125米的庞然巨口，此刻化作了二十颗短暂的人造太阳，同时喷吐出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炽白烈焰。
那并非是火，而是被约束磁场加速到接近上万公里每秒，温度高达几千万度的等离子洪流。
狂暴的等离子洪流，以每秒接近八十吨的恐怖速率，疯狂地喷吐进冰冷的宇宙真空，在舰体后方拉出二十条耀眼夺目，扭曲着空间的巨大光矛！
每喷出一秒，就意味着数千齐里克羽毛币在真空中化作虚无。
推背感渐渐变得稳定下来，主推进器开始节流，将加速度保持在1G。
1G的加速度，对于1600米长，含燃料共3000万吨的巨兽而言，不算什么。
舰桥内的人能稳稳站立，身旁杯子如果有水，水面会持续地荡漾出细密的波纹。
小灰一伸手，全息星图投射出来。
一条呈现出夸张椭圆形的轨道被规划出来。
“坐稳了！咱们绕个大弯，借点力！”
屏幕上，轨道模拟清晰地显示，石村号并未直接脱离月球轨道飞向深空，而是规划了一个偏心率极大的环绕轨道。
它将先飞向更高的远月点，然后在月球和地球引力的双重作用下，如同被无形的投石索甩动，获得巨大的轨道速度增量。
在到达轨道近地点时，它会如同俯冲的鹰隼，朝着地球方向进行一次短暂的点火俯冲，最大化利用引力加速，然后才真正调转方向，朝着太阳系的核心，扬帆起航。
窗外的月球，正从一个巨大的弧面，逐渐变成一个悬浮在漆黑中的银灰色球体。
远处，地球那壮丽的蓝白弧线已经清晰可见。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理，大气层中的灰霾正在逐渐消散。
大海安静，就像是从未被爆破过一样。
江锋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心中暗暗感慨。
“先生，预约的摆渡船‘雨燕号’已进入绕飞轨道，等待接您返航。”
舰桥里，哈尔西的声音响起来，江锋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对接区。”
江锋最后看了一眼这恢弘的舰桥，看了一眼那巨大观察窗外壮丽的星海，看了一眼主控台前那个小小身影。
他松开紧握扶手的手，走到舰长席旁。
“干得漂亮，小灰。”
江锋揉了揉她的头发，刺刺的，然后……突然变得软软的。
“石村号就交给你了。”
小灰扭过脸来，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放心吧。等你下次来，保证吓你一跳！”
江锋嘴角微扬，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他转身，大步走向舰桥出口。
厚重的舱门在他身后滑开，又缓缓闭合，将那个掌控着星海巨兽的小小身影，暂时隔绝。
当小巧的摆渡船从石村号腹部脱离时，江锋坐在舷窗边，最后回望了一眼。
石村号巨大的舰体沐浴在火热的阳光中，它正沿着那条计算好的、弧度极大的轨道，沉稳而坚定地切入更深的太空。
舰体表面，隐隐流动着一层极其微弱的银辉，如同初生的鳞甲。
江锋忽然笑了。
他看到的不是一艘船，而是一个正在挣脱束缚，扑向恒星的生命体。
小灰的声音，有一丝得意和轻松，仿佛哼歌般的微弱，通过未关闭的通讯频道，隐隐约约地传到了“雨燕号”上。
“……晒太阳……长翅膀……”
“抓风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