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里，气氛很好。
江锋靠窗坐着，窗外是缓慢旋转的星海和巨大星球投下的冷光。
小灰坐在他旁边，赤着的脚丫悬空晃荡。
短暂的沉默后，江锋的目光从壮阔的宇宙景象收回，落在身边小小的“灰船长”身上。
新的伙伴带来了新的可能，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灰船长。”江锋开口：“石村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我是说，作为你‘身体’的那部分。”
他斟酌着用词：“还有你自己，维持目前的形态，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小灰转过头，清澈的目光迎上江锋的探究。
“石村号很好。”她回答道。
“它现在处于……低功耗静默状态。我的核心意识暂时锚定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
“代价……就是质量。”
“质量？”江锋挑眉。
“嗯。”小灰点点头，小手揪着胖白猫玩偶的绒毛：“我的意识，所能稳定维持的‘存在’质量是有限的。超过那个临界值……”
她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凝重：“我就会……滑落。重新变回那个庞大、混乱、只知道吞噬和模拟的……‘集体’。我不想那样。”
江锋的心微微一沉。
这意味着小灰的力量并非无限，存在着一个无形的枷锁。
“那石村号本身呢？”
“它的两千万吨干重，能转化出多少可用的能量？或者说，战斗力？”
他问得更直接了，工程师的本能让他立刻开始评估这艘“活体战舰”的潜力。
小灰微微歪头，似乎在快速调用数据：“总质量很大，但能量产出……受限。”
她回答得很客观：“如果……把所有空间都用来堆砌反应堆，把然后携带上比自重更多的燃料……理论上，可以产生非常庞大的能量。”
她停顿了一下，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无奈：“但那是无意义的。”
“嗯。”江锋表示同意，示意她继续。
“武器系统需要体积，激光阵列、粒子束发生器、导弹发射井……都需要空间布置。”
小灰掰着手指头，像个在认真解释难题的小老师。
“推进系统，无论是常规引擎还是超光速引擎，更是吃体积的大户。还有货舱、乘员舱，维生系统、传感器阵列、结构强化层……”
“所有这些加起来，真正能留给能源核心的空间……很少很少。”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更关键的限制：“而且，我的纳米单元，存在本身，维持形态、进行变化、执行复杂指令……都需要消耗巨量的能源。”
“每一次大规模的结构重组，都是一次能量储备的剧烈消耗。”她看向江锋，眼神坦诚。
“所以，理论上，石村号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形态，变成任何你能想象，或不能想象的战斗构型。但实际……受限于能源储备和输出功率。”
“大规模、长时间的形态变化……比较不可行。除非……”
“除非什么？”江锋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转折。
“除非……你能提供更好的科技！”小灰的眼睛亮了起来。
“更高效的能量核心！更强大的能量武器原理！或者……”她的小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让我换一条……更大、基础设计更先进、预留能源空间更多的船去‘附身’！”
她随即又强调道：“无论如何，所有的改造，都必须符合物理的规则。”
“能量守恒、动量守恒……这些宏观的基石，无法违背。”
看到江锋若有所思的表情，小灰又补充了一点，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不过，在微观层面……很多规则，我的纳米单元可以‘妥协’。”她指了指自己。
“比如散热。”
“常规引擎和武器会产生可怕的废热，需要巨大的散热系统。”
“但我的纳米单元……它们本身就是极佳的‘热电转换器’，能高效捕获并利用热能，转化为可用的电流或者驱动自身运转的微观动力。”
“这能节省大量能量，也极大地减少了向外辐射的废热特征，更隐蔽。”
江锋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完全明白了！
限制是存在的，但潜力更是巨大的。一条拥有近乎无限形态变化潜力、能自我修复、能高效利用废热、核心意识可以交流的超级战舰。
这不是冰冷的钢铁造物，而是一个可以不断学习、成长、进化的“活体”战争平台！
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战略资产。
“明白了，灰船长！”江锋嘴咧得很大，眼睛完全消失。
“这已经很棒了！非常棒！”
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小灰的肩膀。
‘无论怎样，现在，我拥有了一条独一无二的船！一条拥有无限可能的船！’
‘还有一个同类，一个……朋友。’
江锋呲着牙，他觉得自己的样子肯定很吓人，可他却根本控制不住。
这感觉，如同在命运的赌桌上押中了头彩，夺得了幸运女神的绣球。
小灰被他毫不掩饰的欣喜感染，小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嗯！”
电车到站了。
巨大的舱门滑开，喧嚣的人声、机械运转的轰鸣扑面而来。
江锋带着小灰，轻车熟路地穿过繁忙的港口大厅，乘坐内部电梯，直奔位于空间站边缘区域的“顺水自动化仓储基地”。
这里是月球轨道物流的中枢之一。
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仓库空间，被无数高耸入云的合金货架分割成整齐的网格。
半透明的射线墙分隔出不同区域，智能叉车和货运无人机在预设的航道中穿梭。
江锋的目标是位于d区的一排标着的巨型货柜。
那里面，整齐码放着“威廉二世号”拆卸下来的零件，还有废料。
一百多个大型货箱，而且还在继续卸货，大几万吨东西，却只是九牛一毛。
他打开手环，调出哈尔西预设的清单和授权码，开始忙碌起来。
他穿梭在一个个巨大的货柜之间，扫描标签，核对清单，进去又出来。
有时他会停下，对着全息清单皱眉思索，手指快速滑动调整。
有时又会对某个刚卸下的货箱进行快速目视检查。
小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个好奇的小尾巴。
她抱着胖白猫玩偶，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她看着江锋在一个个冰冷的金属箱子间穿梭，看着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看着他指挥那些嗡嗡作响的机械臂。
她强大的感知网络笼罩着这片区域，能清晰地“看”到物质的移动、能量的流动。
甚至……是空间本身极其细微的涟漪，以引力波的形式，如同一阵清风吹过了荷塘，微弱无比地扰动了她的微观结构。
就在江锋又一次从货箱里走出来的时候，小灰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
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引力扰动，源头就在江锋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他一直拎在左手上的那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
经过几十次的数据采集和分析，她无比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