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尤三姐从杭州回来了。
带回来的不只是上好的绸缎样品,还有一身风尘和满眼星光。
“二奶奶,您看。”尤三姐将几匹锦缎铺开在桌上,“这是杭州‘锦绣坊’的新品,用的是最新织法,花色也是江南最时兴的。价钱比咱们从前进货便宜两成,而且答应每月稳定供货。”
王熙凤摸着那光滑如水的缎面,眼中闪过赞赏:“好料子。三妹妹这趟辛苦了。”
“不辛苦。”尤三姐眼中闪着光,“二奶奶,我还谈下了一桩买卖——苏州‘彩云绣坊’愿意跟咱们合作,把他们的刺绣精品放在咱们铺子里卖,利润三七分。”
王熙凤惊喜:“你连绣坊都谈下来了?”
“是。”尤三姐难得露出些女儿家的羞赧,“其实...是遇到了一个人帮忙。”
“哦?”王熙凤挑眉,“什么人?”
尤三姐脸更红了:“是...是一个江湖艺人,叫柳湘莲。他在杭州有些门路,帮我引荐了锦绣坊的东家。”
柳湘莲!
王熙凤心头一震。
前世尤三姐与柳湘莲的那段情缘,痴情刚烈,却以悲剧收场——柳湘莲听信谣言悔婚,尤三姐当场拔剑自刎。
这一世,他们竟然提前相遇了。
“柳湘莲...”王熙凤沉吟,“我听说过这个人,是个侠义之士。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尤三姐眼神飘忽:“那日我在杭州街上,遇到几个无赖纠缠,是柳公子出手相助...后来听说我要找织坊,他说他有门路,就...”
声音越来越小,脸却越来越红。
王熙凤看在眼里,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尤三姐痴恋柳湘莲,却因为名声被污,婚事不成,最终血溅当场。这一世...
“三妹妹,”她轻声问,“你对柳公子...可是...”
尤三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变成坚定:“二奶奶,我不敢瞒您。柳公子...他为人正直,侠义心肠,我...我确实...”
她说不下去了,但意思已经明了。
王熙凤沉默片刻,道:“三妹妹,你若真的喜欢他,我支持你。只是...你要想清楚,他是江湖中人,漂泊不定。你若跟了他,怕是要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尤三姐却笑了:“二奶奶,我不怕。我宁可跟着他浪迹天涯,也不愿在这深宅大院里,等着被人摆布。”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王熙凤不禁动容。
前世尤三姐就是这般刚烈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一世,或许能有不同结局?
“好。”王熙凤握住她的手,“你若真的想好了,我帮你。柳湘莲现在在哪儿?”
“他...他说有事要办,过几日会来京城。”尤三姐小声道,“到时候,我带他来见您。”
送走尤三姐,王熙凤站在窗前,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她间接害死了尤三姐,这一世,她要成全这段姻缘。
只是...柳湘莲那个人,最重名声。前世就是听信了尤三姐的流言,才悔婚的。
这一世,她要提前打点,绝不让那些污言秽语传到柳湘莲耳中。
正想着,平儿匆匆进来:“奶奶,旺儿回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旺儿一身风尘,眼中却闪着精光:“奶奶,您让我查的事,查清楚了。”
“说。”
“珍大爷这些年...恶事做尽。”旺儿压低声音,“强占民田三百亩,逼死佃户两人;强抢民女七人,其中三人自尽;放印子钱逼死商户五家;还有...私贩盐铁,那可是杀头的罪。”
王熙凤倒吸一口凉气。
她知道贾珍荒唐,却没想到荒唐至此。
“可有证据?”
“有。”旺儿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这是账本抄录,还有几个苦主的口供。只是...珍大爷做事狠辣,那些苦主都不敢出面作证。”
王熙凤接过油纸包,翻开看了看,越看心越沉。
这些罪证,足够贾珍死十次了。
可她能怎么办?把这些证据交给官府?那宁国府就完了,荣国府也会受牵连。
但不交...难道任由贾珍继续作恶?
“奶奶,”旺儿犹豫道,“这些证据...您打算怎么用?”
王熙凤合上账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先收着。时候到了,自然有用。”
她让旺儿退下,独自在房中沉思。
贾珍必须收拾,但不能牵连太广。最好是...让他自己栽跟头。
正想着,系统声音响起:
【警告:怨气值持续上升】
【当前怨气值:94\/100(极度危险)】
又升了!
“怎么回事?”
【贾赦昨日强买石呆子扇子未果,今日命人诬告石呆子欠债不还,将其下狱。石呆子在狱中撞墙自尽】
王熙凤眼前一黑。
贾赦!又是他!
前世贾府被抄,贾赦强占石呆子扇子就是罪状之一。这一世,她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系统,石呆子...死了吗?”
【生命体征微弱,但尚存一线生机。若及时救治,或可活命】
还有救!
王熙凤立刻起身:“平儿,备车!去顺天府大牢!”
顺天府大牢。
石呆子躺在潮湿的草堆上,额头血肉模糊,气息奄奄。
王熙凤使了银子打点,狱卒才放她进去。
“石先生?石先生?”她轻声唤道。
石呆子微微睁开眼,见到她,眼中闪过疑惑:“你...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的。”王熙凤从袖中取出金疮药,“你忍着点,我先给你止血。”
石呆子却摇头:“不...不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石先生,”王熙凤正色道,“您的扇子,我会想办法要回来。您的冤屈,我也会帮您洗清。但您得活着,活着才能看到公道。”
石呆子看着她,浑浊的眼中流出泪来:“公道...这世道...哪有什么公道...”
“有的。”王熙凤坚定道,“只要您活着,就有。”
她仔细为石呆子包扎伤口,又留下五十两银子打点狱卒:“好生照顾他,若他死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从大牢出来,王熙凤直奔贾赦的书房。
贾赦正在把玩新得的几把扇子,见王熙凤进来,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父亲,”王熙凤强压怒火,“石呆子的扇子,您能不能...还回去?”
贾赦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说,石呆子的扇子,您不能要。”王熙凤直视着他,“您可知,为了这几把扇子,石呆子差点死在狱中?”
“那是他活该!”贾赦冷哼,“欠债不还,还装疯卖傻...”
“他不是欠债不还。”王熙凤打断他,“是您让人诬告他。父亲,这事若是传出去,对您、对贾府都没好处。”
贾赦拍案而起:“放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父亲息怒。我不是要顶撞您,是为了您好。如今朝廷正抓典型,您若是被盯上...”
“被盯上又如何?”贾赦不以为然,“我贾家世代功勋,难道还怕一个穷书生?”
王熙凤心中冷笑。
前世他就是这么想的,结果呢?贾府被抄,他流放三千里,死在了路上。
“父亲,”她换了语气,“我知道您喜欢那几把扇子。但石呆子视扇如命,您强要了来,他也不甘心。不如这样——我出钱,帮您买更好的扇子。石呆子那边,我出面摆平,保证他不会告官。如何?”
贾赦狐疑地看着她:“你愿意出钱?”
“愿意。”王熙凤点头,“只要父亲把扇子还回去,再撤了状子。其他的,我来办。”
贾赦想了想,觉得划算:“好,就依你。不过...我要唐伯虎的真迹,至少三幅。”
唐伯虎的真迹...一幅就要上千两。
王熙凤咬牙:“好,我给您找。”
从书房出来,王熙凤几乎虚脱。
回到自己院中,她立刻唤出系统:“能不能找到唐伯虎的真迹?三幅,要真品。”
【检索中...苏州文家藏有唐伯虎《秋风纨扇图》,愿以一千二百两出售;南京顾氏有《山路松声图》,开价八百两;扬州某盐商有《李端端图》,但要价一千五百两】
三千五百两...王熙凤现在拿不出这么多现银。
但答应贾赦的事,必须办到。
“平儿,去把云锦阁这个月的进项都取来。还有...我那些首饰,挑几件不常戴的,拿去当了。”
平儿大惊:“奶奶!那些首饰可是您的嫁妆...”
“嫁妆重要,还是人命重要?”王熙凤苦笑,“再说,若是贾府倒了,这些首饰也保不住。”
三日后,王熙凤凑足了银子,买回三幅唐伯虎真迹。
贾赦见到画,大喜过望,当即命人将石呆子的扇子送了回去,又撤了状子。
石呆子被放出大牢时,王熙凤亲自去接他。
“石先生,委屈您了。”她递上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您拿着养伤。扇子已经送回您家了。”
石呆子老泪纵横:“二奶奶...您的大恩大德,我...”
“不必谢我。”王熙凤摇头,“是我贾家对不住您。只求您...别再追究了。”
石呆子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我不追究。但求二奶奶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那几把扇子...是我祖传之物。”石呆子道,“我死后,无儿无女,扇子无人继承。求二奶奶...帮我找个可靠的人,传承下去。”
王熙凤郑重道:“我答应您。”
送走石呆子,王熙凤心中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