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漼家的西厢房里亮起了暖黄的烛火。
时宜坐在窗边的绣架前,指尖捏着银针,正为周生辰缝制一件玄色冬衣。
锦缎是漼广特意寻来的蜀地贡缎,摸着柔软却耐风,针脚里裹着的羊绒也是上等货,想着能让他在寒冬议事时多添几分暖意。
成喜端着一碗热姜汤进来,见她额角沾着细汗,忍不住劝道。
“姑娘,都绣了两个时辰了,歇会儿吧。这冬衣赶明日再缝也不迟,您要是累坏了身子,王爷知道了该心疼了。”
时宜抬头,指尖不小心被针尖戳了下,殷红的血珠落在玄色锦缎上,像极了战场上溅落的血点。
她慌忙用指尖蹭了蹭,却只留下一小片淡红印记,眼底泛起几分懊恼。
“都怪我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
“不打紧的。”
成喜拿过帕子替她擦去指尖的血。
“明儿让浆洗房的人用冷水漂一漂,痕迹就淡了。姑娘也是,自从上次从王府回来,就天天惦记着给王爷做冬衣,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金贵。”
时宜垂眸,看着衣料上细密的针脚,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她想起去年在南辰王府求学时,见周生辰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袍,寒冬腊月里在书房批奏折到深夜,指尖冻得发红也不肯多穿件衣服。
那时她就想着,若有机会,一定要为他缝一件最暖和的冬衣,让他再也不用受冻。
“明日早朝后,王爷应该能松口气吧?”
时宜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期盼。
这些日子她虽在漼家,却也听闻京中不太平,谢云、凤俏他们日日在外巡查,连晓誉姐姐都忙着布防,想来王府里定是更忙。
成喜点头。
“听晓誉姑娘派来的人说,今日下午谢将军已经把城东破庙的死士都拿住了,二皇子也被控制起来,明日早朝王爷只要把证据呈给陛下,戚党那群人就翻不了天了。等这事了了,王爷说不定还能来漼家陪您赏雪呢。”
时宜的心像被温水浸过,泛起阵阵暖意。她重新拿起银针,动作比之前更轻柔了些,针脚也比往日更细密。
她想让这件冬衣,藏着她所有说不出口的心意。
一夜无话。
天色微亮,皇城根下的积雪反射着清冷的光,宫门外的石狮子被雪覆盖,宛如白玉雕琢。
周生辰身着玄色朝服,腰间系着玉带,身姿挺拔如松,踏着积雪缓步走向大殿。
廊下的宫灯尚未熄灭,昏黄的光映着他沉稳的面容,眼底带着几分凝重。
今日早朝,便是彻底清除戚党的关键时刻。
殿内文武百官已依次站好,陛下刘徽坐在龙椅上,神色尚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却难掩帝王的威仪。
他见周生辰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安心,轻声道。
“皇叔免礼,快请坐。”
周生辰躬身行礼,走到殿中左侧的位置站定。
殿内鸦雀无声,百官皆屏息凝神,显然都知晓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昨日谢云带兵捉拿死士、宏晓誉控制二皇子的消息,已在京中悄然传开,众人都在等着小南辰王今日上奏。
待时辰一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周生辰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关乎北陈安危,还请陛下容臣细说。”
刘徽点头。
“皇叔请讲,众卿也都听听。”
周生辰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到太监手中,沉声道。
“昨日臣的下属在城东破庙捉拿了五十名死士,在城外庄子控制了一名十五岁少年。经审讯得知,这名少年并非旁人,正是太后戚真真早年在宫外所生的私生子,一直由其弟戚禄秘密养在庄子里。”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百官们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满是震惊。
谁也没想到,身为太后的戚真真,竟在宫外有私生子,还被戚禄藏匿了十五年!
“皇叔,这……这是真的?”
刘徽也惊得站了起来,双手撑着龙椅扶手,语气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太后她……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周生辰神色严肃。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那少年已被带回王府看管,戚禄派去看守的老仆也已招供,此外,臣还查到戚禄与南萧皇子的联络书信,信中明确写着‘借兵颠覆北陈,事成后割让三城’,意图扶持这名私生子冒充先帝遗子,推翻陛下的统治。”
说着,他又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太监。
“这便是戚禄与南萧皇子的联络书信,上面有戚禄的亲笔签名和印章,臣已让人验证过,绝非伪造。”
太监将书信呈给刘徽,刘徽接过,匆匆浏览一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将书信摔在龙椅旁的案几上,怒声道。
“好一个戚真真!好一个戚禄!朕念及太后养育之恩,对戚氏一族百般容忍,没想到他们竟如此狼子野心,勾结外邦,意图谋逆!”
殿内的百官们也炸开了锅,纷纷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戚党狼子野心,罪该万死,请陛下下旨,严惩戚党!”
周生辰看着眼前的景象,继续说道。
“陛下,戚党不仅私藏兵器、豢养死士,还勾结南萧,妄图颠覆北陈。昨日臣的下属在城西废弃粮仓的地下密室中,搜出三百柄长枪、两百把弯刀和五十副禁军制式甲胄,都是戚禄近期秘密运过去的,准备等时机成熟,便发动叛乱。”
“臣还查到,戚禄计划若月底无法救出太后,便派死士入宫刺杀陛下,再嫁祸给臣,好趁机扶持那私生子登基。幸得臣的下属及时发现,才阻止了这场浩劫。”
刘徽听完,气得浑身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
“戚党罪大恶极,竟敢如此欺君罔上!传朕旨意,即刻将戚禄及其党羽捉拿归案,打入天牢,严加审讯!太后戚真真勾结外戚,意图谋逆,废黜太后之位,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宫!”
“陛下英明!”
百官们齐声喊道。
周生辰躬身道。
“陛下,戚党根基深厚,朝中或许还有其眼线,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带兵搜查戚府及戚党官员的府邸,务必将所有逆党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刘徽点头。
“准奏!皇叔办事,朕放心。你尽管放手去做,务必将戚党彻底清除,以安民心,以固北陈江山!”
“臣遵旨!”
周生辰躬身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