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太和殿的朝钟刚响过第一声,文武百官已列队等候。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的队列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紧张,尤其是站在文官中段的吏部尚书李嵩,双手攥着朝笏,指节泛白。
他是刘子行一手提拔的亲信,昨日周生辰震慑朝堂时,他便预感不妙,一夜未敢合眼。
殿门开启,周生辰一身玄色朝服踏入时,殿内的呼吸声仿佛都停滞了。
他目不斜视地走向武将首位,那身挺拔如松的身姿,比昨日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待刘徽升座,李德全唱喏“众卿有事启奏”后,周生辰率先出列,声音朗朗震彻大殿。
“陛下,臣有本启奏。”
刘徽颔首。
“皇叔请讲。”
“吏部尚书李嵩。”
周生辰目光如炬,落在李嵩身上
“昔年依附刘子行,构陷忠良,更在江北旱灾时,克扣赈灾文书,致使灾民延误救济。臣已查清其贪墨证据,恳请陛下罢免其官职,交由刑部审讯。”
话音刚落,李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陛下!臣冤枉!小南辰王血口喷人!臣……臣从未克扣赈灾款!”
“冤枉?”
周生辰冷笑一声,侧身对侍从道。
“呈上来。”
两名侍卫捧着一叠卷宗上前,李德全接过呈给刘徽。
卷宗里不仅有李嵩与刘子行的密信,还有江北各州府的联名证词,甚至连他私藏在城郊别院的金银账目都赫然在列。
刘徽一页页翻看,脸色渐沉,拍到案上。
“李嵩!这些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嵩看着那些铁证,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他身后几个曾依附刘子行的官员,此刻个个冷汗涔涔,下意识地往后缩。
李嵩是刘子行在吏部的根基,此人一倒,便意味着周生辰要对刘子行的旧部动真格了。
“准奏。”
刘徽的声音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果决。
“将李嵩押入天牢,彻查其党羽!”
侍卫上前拖走李嵩时,他凄厉的哭喊在殿内回荡。
“陛下饶命!小南辰王饶命啊——”
这声哭喊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昨日扳倒户部尚书王启年,今日罢免吏部尚书李嵩,两日连除两位重臣,且都是刘子行的核心势力,周生辰的手段之快之狠,让满朝文武不寒而栗。
那些曾在刘子行麾下摇旗呐喊的官员,此刻只觉得脖颈发凉,仿佛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自己。
周生辰却并未停歇,紧接着又道。
“兵部侍郎张显,曾为刘子行传递军报,泄露边防布防图;光禄寺卿赵忠,挪用宫廷用度谄媚刘子行……此二人亦请陛下一并查办。”
他一口气报出七八个名字,个个都是刘子行安插在各部的亲信。
刘徽毫无犹豫,一一准奏,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连窗棂外的鸟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散朝时,官员们低着头匆匆离去,无人敢交头接耳。
往日里三五成群的刘子行旧部,此刻像惊弓之鸟般各自散开,生怕被周生辰盯上。
有老臣望着周生辰离去的背影,暗自感慨。
“小南辰王这是要连根拔起啊……刘子行的势力,怕是保不住了。”
消息很快传出宫去,百姓们在街巷间议论纷纷,语气里满是振奋。
“听说了吗?南辰王今天又扳倒了好几个大官!都是刘子行的人!”
“早就该办他们了!去年冬天,就是那个李尚书,把给咱们的棉衣都克扣了!”
“有南辰王在,陛下这下可稳当了!”
而此时的朱雀大街上,时宜正和成喜提着食盒闲逛。
成喜眼尖,指着街角的茶寮喊道。
“姑娘你看!那里好热闹!”
茶寮前围了一圈人,中间站着个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唾沫横飞地讲着故事。
时宜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却被成喜拉着挤进人群,刚站定,就听见说书先生高喝一声。
“要说这天下英雄,谁能比得过咱们小南辰王?!”
时宜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只听那先生继续道。
“诸位可还记得三年前西洲那场大战?北狄三万铁骑压境,小南辰王手里只有八千守军,兵力悬殊啊!可咱们王爷愣是带着将士们守了七天七夜,最后亲率三百精骑,直捣敌营!那一战,他单枪匹马斩杀北狄主将,硬生生把三万铁骑杀得片甲不留!”
人群里爆发出叫好声,成喜听得眼睛发亮,悄悄对时宜说。
“姑娘,先生说的是真的吗?三百人打三万人?”
时宜点点头,指尖微微发颤——那一战,她在王府日夜祈祷,直到周生辰带着满身血污归来,盔甲上的冰碴子化了,在地上积了一滩水,她才敢扑上去抱住他。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又道。
“自那以后,西洲边境安稳了多少年?北狄人一提小南辰王的名字,夜里都不敢哭!不光如此,跟着王爷的将军们,个个都是好汉!杨邵将军能开三石弓,晓誉将军十七岁便敢带千人破城,还有那秦严将军,一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
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诸位可知,咱们王爷不仅能带兵打仗,还收了个女徒弟?”
“女徒弟?”
有人好奇追问。
“是谁家的姑娘?”
“漼氏听过吗?就是那七百年望族,漼家的小女儿,如今就在王爷身边!听说那姑娘不仅貌美,还通读诗书,王爷亲自教她弹琴,把她当亲妹妹一般疼呢!”
时宜的脸颊瞬间红透,成喜在一旁偷笑。
“先生说的不就是姑娘您嘛!”
周围的百姓听得入了迷,有老者感叹。
“漼家肯把女儿托付给南辰王,可见王爷的人品!”
“可不是嘛!去年我儿子去西洲当兵,回来跟我说,王爷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还把自己的俸禄分给阵亡将士的家眷呢!”
“这样的王爷,才是咱们北陈的福气啊!”
听着这些滚烫的话语,时宜望着说书先生身前那幅简陋的画像。
画上的周生辰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眉眼锐利如鹰。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民间虽也敬畏他,却总流传着“藩王拥兵自重”的闲话,何曾有过这般真心实意的称颂?
成喜拉着时宜往外走,笑道。
“姑娘,咱们买些桂花糕回去吧?先生说的兴起,怕是还要讲上一个时辰呢!”
时宜点头,转身时,正看见茶寮角落坐着个穿粗布衣裳的汉子,手里捏着块干粮,听得眼眶发红。
她认得那是西洲来的老兵,去年因伤退伍,周生辰给了他安家银,让他在中州谋生。
走出人群,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成喜提着刚买的点心,哼着小曲儿,时宜却望着远处的宫墙,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