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得汴京的屋檐低低的,风卷着芦苇荡发出呜咽,像有无数人在暗处抽噎。韦长军攥着苏墨给的机关图,指尖因用力泛白——图上破庙密室的纹路,竟与莲娘画的镇石阵眼有七分相似,却在关键处多了道反钩。
“苏先生,”潘金莲紧了紧素银珠花,珠链碰撞的轻响在风里格外清,“我爹说林灵素最擅‘虚则实之’,这手札会不会……”
苏墨背着药箱走在最前,青布长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血色莲纹玉佩,与邓通判那枚符纹如出一辙。“我在林府搜了三月才得此札,”他声音平稳,脚步不停,“机关在佛像底座第三块砖,按下去便见分晓。”
王二婶抡着撬棍跟上,往落满蛛网的佛像上啐了口:“这老贼死了都不安生,等会儿非砸了他的泥像不可!”
指尖刚触到佛像底座,雪团突然对着苏墨炸毛,绿瞳竖成细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韦长军心头猛地一跳,金焰“腾”地在掌心亮起——方才苏墨说“听闻莲娘能言善辩”,可莲娘分明是哑女!
“你不是她兄长。”金焰直指苏墨咽喉,红光映得他脸色骤变,“莲娘的血莲玉佩我见过,从没有血色莲纹。”
苏墨瞬间扯下颔下假须,露出张年轻却阴鸷的脸,骨刃从药箱里弹出,刃上根须闪着寒光:“韦长军果然敏锐。我是林灵素的弟子,苏墨只是化名。”他一脚踹向佛像底座,“哪有什么密室?你们脚下,就是莲种的滋养池!”
脚下地砖“轰隆”塌陷,露出黑沉沉的水——水里泡着无数发白的骨殖,随涟漪起伏。水面漂浮的莲籽突然裂开,白根须像毒蛇般窜出,直缠众人脚踝!
“是陷阱!”裴如海桃木剑劈向根须,剑上清莲符却“滋啦”烧起来,“这水有邪性!”
苏墨站在池边冷笑,将那半朵干莲扔进水里:“这是用莲娘的血养的引子,你们的血肉,会让莲种疯长!”干莲入水即化,水面瞬间沸腾,恶莲花苞从水底窜出,苞尖猩红如血,像一张张要噬人的嘴。
王二婶被根须缠紧脚踝,往下拖了半尺,她抡起撬棍砸向苏墨:“狗贼!老娘劈了你!”
苏墨骨刃轻挑,竟缠住撬棍往回带,王二婶猝不及防被拽进水里,红斑顺着小腿往上爬。“清莲露!”潘巧云急掷陶罐,清莲露泼在根须上,却让它们更疯狂地蠕动——罐底沉着层黑灰,早已被调了包!
“换了我的药!”潘巧云失声尖叫,才想起苏墨借药箱时碰过这罐。
韦长军金焰炸开,红光扫过水面,恶莲花苞“噼啪”爆燃,却有更多花苞钻出。他瞥见苏墨扔在地上的手札,风吹开的页面上哪有机关图?只有一行字:“以韦长军至阳血饲莲种,可得不死身。”
“原来你要的是我的血。”韦长军突然笑了,故意让金焰往水面倾斜,“那便给你!”
苏墨果然被吸引,骨刃直扑他心口:“多谢成全!”
骨刃离韦长军寸许时,池里的恶莲突然剧烈摇晃,花苞齐齐转向苏墨——他腰间的血色玉佩正吸收邪气,红得发紫!
“怎么会……”苏墨难以置信地盯着玉佩,突然惨叫,玉佩裂开,根须从缝里钻出,钻进他皮肉,“师父骗了我!这是寄生符!”
恶莲花苞猛地炸开,猩红花瓣裹着根须,将苏墨层层缠住,拖入池底。水面翻涌片刻,渐渐平静,只剩骨殖慢慢沉下去。
韦长军拽起王二婶,见她小腿红斑不再蔓延,松了口气——方才情急下,他将金焰混进清莲露,悄悄泼在了她身上。
潘金莲捡起干莲残骸,背面刻着个极小的“逃”字,与莲娘木牌上的字迹分毫不差:“是莲娘留下的!她早知道是陷阱,故意让这‘引子’成了破绽!”
破庙外雷声渐歇,雨点砸在池面,却没再催生恶莲。韦长军望着清澈的水,突然懂了:莲娘的血从不是滋养莲种的引子,而是封印它的最后一道锁。
“那姑娘,是真把咱们护得紧啊。”王二婶抹了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
众人走出破庙时,天边已透微光。巷口“清莲坊”的木牌在雨后泛着亮,潘巧云留下的清莲露被小宝捧在手里,瓶身映着初升的太阳,像颗透明的星。
池底的骨殖旁,悄然长出株嫩绿的莲芽,芽尖顶着颗雨珠,在微光里闪着希望的光。
有些牺牲从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方式的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