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城仿佛一个被按下了慢放键的困兽,在封锁中艰难喘息。但林墨的王府(兼行政中心兼食堂)却因为新成员的加入而显得……格外热闹。
洛清漪在连续吃了三顿不同汤底的火锅后,彻底放下了(对食物的)戒备。只要面前有火锅,她就能暂时忽略周围的人群,进入一种半沉浸式的学术状态。她常常一边涮着毛肚,一边捧着那本巨大的古书,用文言文嘀咕着“坎水沸腾,离火煅之,阴阳交泰,乃生造化”之类旁人听不懂的风水火锅理论,偶尔还会拿出星盘对着锅底比划,试图找出最佳“灵气汲取”方位,让同桌吃饭的其他人哭笑不得。
炎姬则沉迷于“火焰水泥”的改良(主要是为了能更痛快地放火),工地时常传来爆炸声和她暴躁的吼声:“温度!温度又高了!苏青鸾你的破阵能不能稳住点?!”苏青鸾通常以沉默和更复杂的阵纹回应,两人倒是在这种吵吵嚷嚷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阿苗负责“安保”和“气氛调节”,时常带着阿宝在城里巡逻,看谁不顺眼或者疑似奸细,就让阿宝进行“友好问候”,北渊城的空气味道一直比较复杂。
林墨则周旋于几位风格迥异的“人才”之间,一边协调资源,一边努力修炼,同时焦急地等待着外出寻找粮源和“摇光”消息的炎姬归来——几天前,他最终还是将这个艰巨(且可能惹祸)的任务交给了最能打也最不容易被堵住的炎姬。
这日,林墨正听着苏青鸾和洛清漪关于“龙脉之气是否可用于加速作物生长”的争论(一个试图布阵引气,一个认为需先调和五行,否则庄稼会长得歪七扭八),一名护卫匆匆来报:
“殿下!城外有一支小商队求见,说是从西漠而来,有奇货出售!”
西漠?林墨心中一凛。西漠以阵法师和风水师闻名,距离北渊万里之遥,在这种封锁时期出现,绝非寻常商队。
“带他们进来,小心戒备。”
很快,一支不足十人的小队被带了进来。他们风尘仆仆,衣着带有明显的西漠风格,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却精亮有神。为首的是一位精神矍铄、面容和善的老者,手中托着一个古朴的罗盘。
老者的目光迅速扫过在场众人,在看到林墨腰间那枚并未刻意隐藏的玉佩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但他很快掩饰下去,恭敬行礼:“西漠行商墨尘,见过北渊郡王殿下。”
“墨老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林墨不动声色,“如今北渊被严密封锁,不知老先生有何奇货,能突破重重关卡至此?”
老者墨尘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布包,打开后,里面竟是几株蔫头耷脑、却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药草。
“此乃西漠特有的‘沙棘苓’,虽其貌不扬,但生命力顽强,耐旱耐瘠,其果实可食,根茎入药能补中益气。老夫观北渊土地,或可试种此物,缓解粮荒。”他又指了指身后伙计抬着的几个袋子,“这些是种子和一些耐储存的沙棘苓干果。”
林墨心中一动。这确实是雪中送炭!但他面上依旧平静:“老先生好意,本王心领。只是如此珍贵之物,老先生想要换取什么?”
墨尘抚须笑道:“老夫此行,一为行商,二也为寻人。听闻北渊郡王殿下仁厚,革新除弊,特来结个善缘。这些种子干果,只需换取殿下允准,让我等在此地盘桓数日,售卖些西漠的香料织物即可。”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林墨注意到,老者的目光似乎总是不经意地扫过苏青鸾和洛清漪,尤其是在洛清漪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而洛清漪则自从这支商队进来后,就下意识地往火锅后面缩了缩,几乎把脸埋进了碗里,社恐本能再次发作。
“既然如此,本王便谢过老先生了。福伯,安排墨老先生一行在驿馆住下,好生招待。”林墨吩咐道,同时给苏青鸾使了个眼色。
苏青鸾会意,微微颔首。
商队被安置下去后,林墨立刻问道:“苏姑娘,可能看出他们的底细?”
苏青鸾沉吟道:“那老者步伐沉稳,气息内敛,绝非普通行商。他手中罗盘,似乎是件不凡的法器。其余几人,看似伙计,实则站位暗合防护阵型,训练有素。”她看向几乎缩成一团的洛清漪,“洛大师,你似乎……认识他们?”
洛清漪猛地摇头,声音从碗后面闷闷传来:“不、不认识!西漠风水师……大都古板得很!规矩又多!吾、吾才不认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嫌弃和一丝心虚。
林墨心中疑窦更深。这洛清漪,看来来历也不简单。
当晚,夜深人静。
林墨正在房中揣摩那丝剑意,忽听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他警惕地推开窗,只见窗外站着的,正是白天那位西漠老者墨尘。
“殿下,冒昧打扰,老奴有要事相告。”墨尘神色恭敬,语气却截然不同,他手中托着的罗盘,正散发着微弱的、与林墨怀中玉佩频率一致的辉光。
林墨心中剧震,面上却不露声色:“老先生这是何意?”
墨尘缓缓跪地,压低声音道:“天机隐曜,七星指引。老奴代号‘摇光’,奉前任代阁主苏璃夫人遗命,特来寻访少主!星钥共鸣,绝不会错!少主,老奴终于找到您了!”
摇光!母亲信中提到可以信任的“摇光”!
林墨强压激动,仔细打量老者,确认那罗盘与玉佩的共鸣绝非作假,这才上前扶起他:“摇光先生请起!母亲信中所言,我已知晓。如今北渊困境,先生想必也看到了。”
摇光(墨尘)起身,眼中含泪:“老奴知晓!收到少主焚烧圣旨的消息,老奴便知时机已到,立刻设法赶来!少主放心,粮草之事,老奴已有安排。随行伙计中,有精通地下暗渠开挖之人,可秘密连通城外一处隐秘粮仓,乃老奴早年经营所备,足以解北渊燃眉之急!”
林墨大喜!这真是天降甘霖!
“此外,”摇光继续道,“老奴观察殿下身边能人异士颇多。那位苏青鸾姑娘,阵法造诣极高,应是天机阁某位叛出长老的后人?还有那位……呃,似乎很怕生的风水师姑娘……”他脸上露出些许古怪神色。
“洛大师?她怎么了?”
摇光低声道:“如果老奴没看错,她施展风水术时的手法习惯,像极了西漠隐世风水大族‘洛家’这一代那位……那位因为测算失误,不小心把祖祠风水改成了‘百鸟朝凤天天闹哄哄局’而被暂时‘劝离’家族的……咳咳,天才小姐洛清漪。”
林墨:“……”把祖祠风水改成天天招鸟的闹哄哄局?这确实是洛清漪能干出来的事。难怪她听到西漠来人就躲。
“无妨,无论她有何过往,如今她愿助北渊,便是朋友。”林墨道。
“少主仁厚。”摇光点头,随即神色转为凝重,“老奴赶来途中,已初步探查北渊地脉。篡改龙脉的手法,确系天命教所为,且布局已久!其目的,并非单纯消耗龙气,更像是以北渊为‘饵’,试图吸引或催化某种东西……”
“吸引或催化什么?”林墨追问。
摇光摇头:“具体为何,尚不清楚。但绝非好事。必须尽快扭转龙脉格局,否则大祸将至!此事,或可借助那位洛家小姐之力,她虽……跳脱,但于风水一途的天赋,堪称百年罕见,只是需要有人引导和……看着她别乱指方向。”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炎姬大大咧咧的声音:“喂!林墨!我回来了!差点把外面那群堵路的白痴烤成焦炭!累死我了……嗯?这老头是谁?”
只见炎姬风风火火地从院墙外跳了进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和焦糊味,显然经历了一番“闯关”。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着大箱子的伙计,箱子里装着一些从周边黑市高价换来的粮食和物资。
她狐疑地盯着摇光。
摇光微微一笑,并不惊慌,只是再次行礼:“老奴墨尘,见过炎姬姑娘。姑娘火焰之力纯正狂烈,应是南疆炎族圣女候选,果然名不虚传。”
炎姬一愣:“你认识我?”
“天机阁略有耳闻。”摇光谦逊道。
林墨简单介绍了摇光的身份(隐去了天机阁细节,只说是母亲故人),炎姬这才恍然,注意力立刻被粮食吸引过去。
有了摇光带来的地下暗渠计划和应急粮食,北渊的粮荒危机暂时得到了缓解。林墨立刻召集所有核心成员,包括新加入的摇光,商讨彻底解决龙脉问题。
会议上,摇光提供了天命教篡改龙脉的更多细节和可能的手法和目的推测。苏青鸾从阵法角度分析如何稳固地气。洛清漪在火锅的激励下,也磕磕巴巴地提出了几个大胆的“拨乱反正”风水方案,虽然听起来依旧天马行空(比如建议把龙脉之气引到火锅锅底里增加鲜味),但其中不乏令人拍案叫绝的奇思妙想。
炎姬负责提供火力支持(如果需要暴力破局的话),阿苗负责……呃,负责在旁边吐槽和给阿宝喂食。
最终,一个融合了摇光的经验、苏青鸾的阵法、洛清漪的风水狂想以及林墨现代思维(主要是提供结构力学和系统优化建议)的庞大计划逐渐成型。
目标:不仅要将被篡改的龙脉恢复正常,还要借助此次机会,反向利用天命教布下的部分局,将北渊郡的贫瘠龙脉稍稍滋养壮大,使其真正成为一块潜龙在渊的宝地!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一旦失败,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地气反噬。
但北渊,已没有退路。
“既然如此,那就干吧!”林墨目光扫过众人,“苏姑娘负责统筹阵法布置,洛大师主导风水堪定,摇光先生从旁协助指点,炎姬和阿苗随时待命应对突发状况!”
“本王,亲自为你们护法!”
一场关乎北渊命运,甚至可能惊动幕后黑手的龙脉改造行动,即将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悄然展开。
而此刻,远在京城深宫之中,一座布满星图仪器的密室内。
一个身披黑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人,正看着眼前一方不断波动的水镜。水镜中隐约显现出北渊郡那混乱气场的模糊影像,尤其是那旋转木马虚影出现时,黑袍人的身体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有趣的变数……竟然能歪打正着,暂时稳定了‘饵料’?”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可惜,螳臂当车。仪式即将完成,‘它’马上就要被吸引来了……林墨,九皇子,你会是下一个祭品,还是……意外的惊喜呢?”
密室中,回荡起低沉而诡异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