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星辰阁东南,黑岩城外五十里,乱石坡。
此地因出产一种质地坚硬、略带星力感应的“黑纹岩”而得名,但矿脉早已在百年前开采殆尽,如今只剩下大片裸露的嶙峋怪石、废弃矿坑,以及稀疏的耐旱灌木,荒凉而偏僻,人迹罕至。
时值深夜,月隐星稀,只有冷风穿过石缝发出呜咽般的怪响。三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在一块巨岩后汇合。
正是林昊、王壮、韩飞。
王壮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短打,肌肉贲张,背着一柄门板似的厚重阔剑,气息沉凝。韩飞则是一袭紧身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腰间鼓鼓囊囊,不知藏了多少零碎。林昊依旧是深蓝劲装,只是外面罩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
“木尘兄弟,你确定是这儿?”王壮压低声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黑黢黢的矿坑和乱石,“这鬼地方,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林昊摊开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这是他在庶务堂用任务积分兑换的、包含近期失踪案大致区域及可疑地点标记的简图。他指尖点向地图上“乱石坡”区域一个用红点标注的位置:“根据卷宗和之前执事堂暗哨的零星回报,最近两次失踪案发生前,都有人在这一带目击过行踪诡异的黑袍人出没。而且,这附近的地脉星力波动,在夜间某个时段会有极其微弱、不自然的紊乱。”
这后一点,是他凭借初步掌握的空间感知,结合星坠的敏锐感应,在白天提前探查时发现的。那股紊乱极其隐晦,若非他有这两种特殊能力,绝难察觉。
韩飞眯起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形似罗盘的青铜器物,注入一丝星力。罗盘指针滴溜溜转动几圈,最终颤巍巍地指向东北方一处不起眼的、被崩塌岩石半掩的矿坑入口。
“我这‘寻气盘’对异常能量残留有点反应,那边……阴气较重,还有一丝很淡的血腥味和驳杂星力,虽然被刻意处理过。”韩飞低声道。
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看来,找对地方了。
“按计划,我和韩飞潜入探查,王壮你在外接应,注意信号。”林昊沉声道。王壮擅长正面攻坚,隐匿非其所长,留守外围以防万一更为合适。
“小心。”王壮点头,庞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缩进巨岩阴影中,气息收敛,若非提前知晓,几乎难以察觉。
林昊和韩飞则如同两道轻烟,借着嶙峋怪石的掩护,朝着那矿坑入口潜去。
靠近入口,那股阴冷、混杂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越发明显。入口处堆积的碎石看似杂乱,但林昊以空间感知稍加探查,便发现有几块石头的位置巧妙,形成了简单的警戒和阻碍阵法,若是不懂行的人贸然闯入或搬动,立刻就会惊动里面的人。
“左边第三块,下方半尺,有根纤细的‘阴蛛丝’,连接着里面的铃铛。”韩飞眼中幽光一闪,低声道。他显然也精通此道。
两人默契地绕开这些机关,从一处被风化的岩壁裂缝侧身钻入。裂缝狭窄曲折,仅供一人通行,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滴水声和更浓郁的腐朽气息传来。
林昊将空间感知提升到当前极限,如同蝙蝠的回声定位,在脑海中勾勒出前方数丈内的立体轮廓,避开可能的障碍和陷阱。韩飞则跟在他身后,如同影子,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向下行进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估摸已深入地下数十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出的地下洞窟。洞窟顶部垂下些许发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洞壁上有明显的新近开凿痕迹,一些支撑的木架看起来也颇新。
洞窟中央,竟然搭建着几座简陋的石屋,以粗糙的石块垒砌而成。此刻,其中最大的一座石屋窗缝中透出昏黄的光,隐约有人声传出。
洞窟内并非无人看守。两名身穿黑色劲装、面戴黑巾、气息阴冷的汉子,正一左一右靠在石屋门外的阴影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洞窟入口方向。两人修为不弱,皆有星尘境八九重的样子。
林昊和韩飞藏身于裂缝出口上方的几块凸起岩石后,屏息凝神。洞窟内空气流动缓慢,声音容易传开,他们不敢靠得太近。
“妈的,这鬼差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天天守着这不见天日的破地方。”一个守卫低声抱怨,声音沙哑。
“少废话,做完这一票,报酬够你潇洒好几年。听说上头对这次的‘货’很满意。”另一个守卫冷声道。
“哼,都是些倒霉蛋。不过昨天送来那个小子,好像有点特别?头儿亲自去验的货。”
“闭嘴!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另一个守卫厉声打断,“看好门,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换班了。”
两人的对话虽然短暂,却透露出重要信息:这里果然是“幽影”的一处据点,而且近期有“货”送来,其中还有“特别”的。结合失踪案,这“货”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林昊眼神冰冷,对韩飞做了个手势。两人如同壁虎般贴着岩壁,借助阴影和石屋的遮挡,悄无声息地绕向石屋侧面。那里有一扇很小的透气窗,位置较高,被粗糙的木条钉着。
韩飞从腰间摸出两根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金属丝,小心翼翼地从木条缝隙中探入,轻轻拨动。几个呼吸后,“咔”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里面窗栓被打开。他轻轻取下两根木条,露出一个仅容孩童通过的缝隙。
林昊身形微晃,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圈,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竟从那缝隙中无声滑入。韩飞则在窗外警戒接应。
石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一些,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香。昏黄的灯光来自墙壁上几盏兽油灯。
屋内陈设简陋,靠墙立着几个木架,上面摆放着不少瓶瓶罐罐,里面浸泡着一些奇形怪状、疑似人体器官的东西。屋子中央是一张石台,石台上赫然躺着一个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少年,看衣着正是某个小家族的子弟。少年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似乎正承受着痛苦,其眉心处,隐约有一点极其微弱、时隐时现的冰蓝色星芒!
一个穿着暗紫色长袍、身形干瘦、脸上带着一张惨白鬼脸面具的人,正站在石台旁,手里拿着一支沾满暗红色粘稠液体的毛笔,在少年赤裸的胸膛上描绘着一个扭曲怪异的符文。符文每完成一笔,少年眉心的冰蓝星芒就黯淡一分,而其身体则微微抽搐。
更让林昊瞳孔骤缩的是,石屋角落里,还蜷缩着三个同样昏迷、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两男一女,气息萎靡。他们的手腕或脚踝处,都有被割开取血的伤口,虽然草草包扎,但仍有血渍渗出。
收集特殊血脉与星辰体质者!幽影组织竟然真的在做这种事!那鬼脸面具人描绘的符文,显然是在剥离或封印那少年体内的特殊星辰力量!
鬼脸面具人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扔进旁边一个盛满黑色液体的瓦罐,发出“嗤”的轻响和一股青烟。他满意地看了看石台上少年胸口那完整、散发着不祥黑气的符文,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三人,沙哑自语:“冰灵之体……虽然稀薄,也算难得了。加上这三个‘赤炎’、‘厚土’、‘弱水’的苗子,这次收获不错。再抓几个,凑齐‘五行星基’,主上的计划就能推进一大步了……”
五行星基?主上?林昊心中凛然,这背后果然有更大图谋!
鬼脸面具人似乎完成了工作,转身走向屋内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简易的书案,上面堆着些卷宗。他背对着透气窗,开始翻看记录。
机会!
林昊眼中寒光一闪。必须救出这些人,至少……要获取关键证据!他悄无声息地落地,如同幽灵般靠近石台,指尖混沌星元凝聚,就要先解开那少年胸口的诡异符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符文的刹那——
“嗯?!”那背对着的鬼脸面具人猛地转身,惨白面具下的眼睛骤然射出两道幽绿的光芒,直刺林昊藏身的阴影!“何方鼠辈,胆敢窥探?!”
暴露了!不是触动了什么,而是这鬼脸面具人的灵觉竟如此敏锐!
几乎在鬼脸面具人转身厉喝的同一瞬间,窗外传来韩飞的闷哼和短促的打斗声!显然外面的守卫也被惊动了!
“动手!”林昊再无犹豫,低喝一声,身形暴起,不再掩饰,一指混沌指芒直射鬼脸面具人面门!同时左手一挥,一股柔劲将石台上的少年卷向透气窗口,“韩飞,接住!”
鬼脸面具人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干枯的手掌探出,掌心浮现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竟将林昊的混沌指芒轻易吞没!其身上爆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星璇境中期!
“星璇境?找死!”鬼脸面具人怪笑一声,黑袍鼓荡,浓郁的黑色雾气弥漫而出,带着刺骨的阴寒与侵蚀之力,瞬间充满石屋,朝着林昊席卷而来!
地下洞窟,杀机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