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整,曹氏集团总部二十八楼的董事会议室里,中央空调正无声地输送着微凉的气流,却驱不散空气中日益凝重的压抑。长条红木会议桌的主位还空着,曹天明的秘书第三次抬手看表,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嗒嗒 ——”
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曹勇率先推开门,银
色定制西装的袖口随意卷起,露出腕上那块戴了二十年的劳力士老表。紧随其后的曹慧芳一身深色旗袍,珍珠耳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往日温和的眉眼此刻凝着寒霜。近十位头发花白的老臣鱼贯而入,占据了会议桌的半边区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同仇敌忾的肃穆。
“曹副总,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市场部新任总监张磊刚要落座,就被曹勇投来的冰冷目光逼得后退半步,硬生生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曹勇没接话,只是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件,封面用宋体加粗印着 “关于罢免曹骞职务、恳请曹天明先生重掌集团的联名书”,红底黑字刺得人眼睛发疼。他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发出的闷响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电梯 “叮” 地一声到达顶层,曹天明在秘书的陪同下走进来,看到这阵仗不禁愣了愣。他习惯性地扶了扶金丝眼镜,目光扫过老兄弟们紧绷的脸,最终落在那叠突兀的文件上,脚步顿了顿:“这是……”
“董事长,您先坐。” 曹慧芳起身相迎,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等曹总到了,有些事咱们得当面说清楚。”
话音未落,曹骞推门而入。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连日熬夜处理改革事宜留下的倦色,在看到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时瞬间褪去。他目光掠过曹勇面前的联名书,径直走到父亲身旁的空位坐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各位前辈来得挺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议?”
曹勇猛地站起身,抓起联名书走向主位:“董事长,这是我们十几个跟着您打天下的老臣共同的签名!曹骞执掌集团半年来,推行所谓的‘西式改革’,把曹氏的根基都快挖空了,我们恳请您收回权柄,罢免曹骞的总裁职务!”
文件被推到曹天明面前,密密麻麻的签名下方,还附着长达五页的 “罪状清单”。曹天明的手指在纸页上微微颤抖,目光扫过 “不尊重企业历史”“盲目裁员”“业绩下滑 30%” 等字眼,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曹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曹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锋芒,“改革前三个季度,集团净利润同比下降 17%,是我推行新的供应链体系后,第四季度才止跌回升。至于裁员,裁掉的都是三年未完成业绩目标的冗余人员,这难道不是优化结构?”
“优化结构?” 曹慧芳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一份离职人员名单拍在桌上,“这些人里有多少是跟着董事长创业的老员工?就因为拒绝你搞的什么数字化考核,就被安上‘不适应发展’的罪名扫地出门!曹骞,你懂不懂什么叫念旧情?什么叫稳人心?”
“企业不是养老院,更不是讲人情的地方。” 曹骞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财务报表投影在大屏幕上,“去年 q4,物流成本下降 22%,响应速度提升 40%,这些数据难道是假的?反观曹叔负责的采购部,改革前连续五年出现供应商回扣问题,我要求公开招标,难道错了?”
曹勇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指着曹骞的鼻子怒斥:“你少血口喷人!那些供应商都是合作了十几年的老伙伴,公开招标就是把订单拱手让人!你这是典型的崇洋媚外,根本不懂商场上的规矩!”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支持元老的几位中层纷纷附和,指责曹骞的改革过于激进;而年轻一代的高管则力挺曹骞,认为守旧才是等死。两方争执不休,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曹天明用力拍了下桌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都别吵了!改革确实有问题,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董事长,没有回旋的余地!” 曹勇打断他的话,突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红漆印泥盒,“今天我们既然敢来,就没打算空手而归!曹骞的改革再搞下去,曹氏迟早要毁在他手里!我们这些老骨头,就算拼了命,也要保住您打下的江山!”
话音刚落,他猛地将拇指按进印泥,在联名书的签名旁重重按下鲜红的指印。那抹红色像一滴血,在雪白的纸上格外刺眼。
“我也签!” 曹慧芳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手印,“清君侧,保江山,这是我们的誓言!”
一个接一个的血手印出现在联名书上,十位元老依次按下指印,动作整齐划一,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曹天明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旁凝固的红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你们…… 这是逼宫啊……” 他声音嘶哑,目光在老兄弟和儿子之间来回穿梭,“曹骞是我儿子,你们是我的兄弟,就不能各退一步吗?”
“退不了!” 曹勇将按满血手印的联名书推到曹天明面前,“要么罢免曹骞,要么我们集体辞职!到时候各大合作方撤资,银行催贷,董事长您自己掂量后果!”
曹骞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鲜红的指印,眼神冷得像冰:“各位前辈用辞职来威胁我父亲,用集体逼宫来阻碍改革,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保江山’?当年我爷爷创业时,面对的是枪林弹雨,不是窝里斗!”
“你少拿创始人说事!” 曹慧芳指着屏幕上的报表,“别以为用这些虚假数据就能蒙混过关!上个月华南区的大订单丢了,不就是因为你撤换了老销售总监吗?新人根本镇不住场面!”
“华南区订单丢失是因为对方老板涉嫌经济犯罪被调查,跟人事变动没有任何关系。” 曹骞调出警方通报的截图,“而且我已经联系了新的合作方,下周就能签合同,订单金额比之前高 30%。倒是曹阿姨负责的行政部,上个月采购的办公设备价格比市场均价高 25%,这笔账要不要算清楚?”
曹慧芳脸色一白,强作镇定地反驳:“那是为了支持民族企业,你懂什么!”
“支持民族企业需要虚报价格?需要收受供应商的购物卡?” 曹骞的声音陡然提高,“我这里有完整的采购记录和银行流水,要不要给各位前辈看看?”
曹慧芳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会议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中央空调运行的微弱声响。曹天明看着儿子冰冷的眼神,看着老兄弟们铁青的脸色,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散会……”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力,“联名书我留下,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元老们互相看了一眼,曹勇冷哼一声,带着众人转身离开。会议室的门被关上的瞬间,曹天明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曹骞走到父亲身边,递过一杯温水:“爸,您别生气,他们就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 曹天明抬起头,眼眶通红,“他们跟着我打了三十年江山,手里握着多少客户资源和供应商渠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曹骞,或许…… 或许你的方法真的太激进了……”
曹骞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父亲失望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爸,您先休息,公司的事我来处理。” 他转身走出会议室,背影挺得笔直,只是紧握的双拳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回到总裁办公室,曹骞刚坐下,桌上的私人电话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曹总,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处理,带着电子合成的沙哑,“您要的那份关于几位元老当年‘旧账’的完整审计报告,最迟明天早上会送到您桌上。”
曹骞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在查他们?”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挂断了通话。忙音在听筒里响起,曹骞握着手机,目光落在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上面记录着曹勇等人十年前挪用公款、曹慧芳利用职务之便为亲属谋利的初步证据。原本他还想给这些前辈留几分情面,可今天的血手印,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既然你们要鱼死网破,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曹骞低声自语,指尖在文件上轻轻划过,“当年的旧账,也该好好算算清楚了。”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动了办公桌上的纸张。曹骞看着那叠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的文件,眼神里没有了丝毫犹豫,只剩下冰冷的决绝。这场权力的博弈,从今天起,正式进入生死对决的阶段。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