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逐渐泛起鱼肚色，汴州城郊的官道上。
徐墨紧攥缰绳，掌心的汗将牛皮勒带浸得发潮。两百余骑兵呈锥形阵疾驰，甲胄碰撞的叮当声混着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官道上回响。
徐墨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太安静了！怎么会连一只鸟都没有？！”
“全体戒备！”话音未落，破空声便如骤雨袭来。
徐墨本能地拔刀，却见半空骤然亮起数十点寒芒，银针裹着青黑色气劲呈扇形笼罩而下。
第一根银针穿透先锋骑兵咽喉的瞬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徐墨勒住受惊的战马，刀锋在胸前划出半圆，震开几根近身的银针。
金属相撞的声音里，他瞥见左侧亲卫的瞳孔骤然放大——三根银针钉入心口，连哼都没哼出声便栽下马去。
银针所过之处连战马的骨骼都发出脆响，两百骑兵在这暴雨般的袭击中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转眼间，便横七竖八躺满官道。
一道深色黑影由远及近迅速出现。
徐墨挥刀格挡，却被两根手指扣住刀刃。寒意顺着刀身漫上手腕，他这才看清来人，“青铜面具搭配着道袍”——袁天罡！
徐墨握刀的手都微微发颤。
身后传来铁链崩断的声音，惊得徐墨浑身一颤。
刘风不知何时挣开了束缚，玄铁锁链被抛开，坠地发出沉闷的“哐当”声，接着，他走到了袁天罡身后。
横刀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徐墨握刀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刀刃表面泛起蛛网状的裂纹，“铮”的一声脆响，整把刀在袁天罡指缝间碎成千余刀片。
徐墨本能地后仰，几片锋利的刀片擦着脸颊划过，流下血痕。
“听孟婆说，你也是不良人……”袁天罡那低沉的声音在徐墨耳边响起。
袁天罡转身负手，“本帅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玄冥教，你明白吗？！”
还没等徐墨开口，一道漆黑令牌带着破空声插在他脚边。
“既然你杀了王宇，那么你就顶替他的位子，成为不良人！”
话音刚落，袁天罡便化作一道残影消失。
徐墨平复了一下心情，弯腰将地上的令牌拔起，上面只有三个凌厉的大字“天杀星！”
袁天罡身形化作残影消失的刹那，刘风冷冷扫了徐墨一眼，几个腾跃便隐入官道两旁的树影中。
徐墨将令牌放入怀中，先找了找林沣的身影，他在一众尸堆里翻找林沣，终于在一匹死去的战马腹下发现了他。
此时，林沣面色青紫，嘴角挂着血沫，但胸口还在微弱起伏。徐墨解下披风裹住林沣，带着他向军营疾驰而去。
回到军营时，天也彻底亮了。
徐墨命人赶快赶往官道，将那两百余人中还有气的全部带回来治疗。
次日，徐墨来到疗伤的军营。
帆布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三十余伤兵或躺或坐，不断有哀嚎声传出。
他用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个士兵正用牙齿撕咬布条，露出的半截小腿肿得发亮，溃烂的伤口周围爬满紫黑色的淤痕。
“此次杀贼，有劳弟兄们了！”徐墨解下披风。
话音未落，几个伤兵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营中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混着伤口撕裂的闷哼声。
“此战，凡战死弟兄，银四百；伤者，银两百！”
话音刚落，营外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四名士卒弓着腰，合力抬着一口朱漆描金的大木箱跨进帐门，箱底铁环与石板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声。
紧接着又是两口同样的箱子被推进来，地面被压得微微下陷。
徐墨抬手掀开箱盖，白花花的银锭露出。一名断了左臂的老兵踉跄着往前两步，独臂撑住箱沿，喉结滚动着发出哽咽声。
“谢大人！”欢呼声震得帐顶簌簌落灰。
徐墨注意到那个咬布条的士兵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渗出的不知是血还是泪。
墙角管后勤的老卒张斤颤巍巍地数着银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他清楚得很——去年同营的赵牛战死，家属连十两抚恤都没拿到手，棺材钱还是大伙凑的。
徐墨扫过伤兵们发亮的眼神，忽然想起昨夜的血洗，三大氏族的银库里，白花花的银宝堆成小山。
校尉们忙着清点造册时，他却盯着账簿上的漏洞暗自盘算——数千万两官银里，只要动点“损耗”的手脚，几百万两便能无声无息落入私囊。
管后勤的老卒张九斤颤巍巍地数着银子，突然发现锭底刻着的“张”字——那是被灭门的张氏宗祠徽记。
他慌忙用袖口盖住，却见徐墨瞥了一眼过来，他吓得手一抖，两枚银锭“当啷”掉在地上。
“拿稳些。”徐墨弯腰捡起，指腹擦过锭面的血渍。这是昨夜清理现场时溅上的。
疗伤营外传来马蹄声。
徐墨望着士兵们捧着银子的背影，感慨，“刀锋、军令远不如银子能收买人心！”
“大人，白将军求见。”亲兵的通报打断了他的沉思。
徐墨整了整衣袍，在白修踏入帐中时，他率先走了出去。
白修看到徐墨，面色有些凝重，压低声音道：“大人，冯行袭那边……”
徐墨沉声道，“不必管他，以后你只管将全部精力投放在玄冥教。”
“各大分舵，乃至天下，但要安插咱们自己的人！”
“我私库里的八百万两，任你取用！”
白修沉声回道：“是！”
医帐内传来伤员换药的闷哼，徐墨指尖摩挲着怀中令牌的边缘。
他知道，从袁天罡递出“令牌”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彻底踏入这盘暗流涌动的棋局。
而那些倒在银针下的骑兵，那些揣着银子感恩戴德的士兵，甚至连棋盘上的棋子都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