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坊坐落于两座形如驼峰的山峦之间,依托山势而建,规模远比青阳集宏大。高耸的城墙由青黑巨石垒砌,表面铭刻着粗犷的防御符文,城门口车水马龙,修士往来如织,气息也强上不少,假丹修士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一两道属于金丹修士的晦涩气息。
林昊与苏婉清缴纳了入城灵石,随着人流踏入坊市。街道宽阔,店铺林立,幡旗招展,叫卖声、议价声、法器嗡鸣声不绝于耳,一派繁华景象。
两人依旧保持着筑基期散修的伪装,但衣着稍显光鲜,林昊腰间还挂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低阶储物袋,显露出几分“身家尚可”的模样。这是为了避免因过于寒酸而引人侧目,同时也方便接触一些需要财力的信息渠道。
他们先在坊市中寻了一处中等档次的客栈住下,随后便分头行动。
云逸真人带着两位长老,主要负责在明面上的店铺和酒肆中,打探关于灵墟古境开启的公开信息、各大势力的动向,以及留意阴傀宗在此地的活动迹象。
而林昊与苏婉清,则目标明确,直奔那些隐藏在暗处、专门流通见不得光之物的“秘市”。
流云坊的秘市入口,位于一条偏僻巷弄的尽头,一家看似经营不善的杂货铺后院。经过掌柜隐晦的盘问和缴纳一笔不菲的“介绍费”后,两人才被引入一条向下的隐秘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处宽敞的地下大厅。厅内光线昏暗,只有零星几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灯笼悬挂。数十名修士分散而坐,大多戴着隔绝神识探查的面具或斗篷,气息混杂,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躁动的氛围。
一个戴着鬼脸面具、气息在假丹后期的修士作为主持,站在大厅前方的一块凸起石台上。
“规矩照旧,价高者得,钱货两讫,离场无悔。”主持的声音沙哑,不带丝毫感情。
秘市交易很快开始。出现的物品五花八门,有沾染着血腥气的不知名法器碎片,有记录着残缺邪功的玉简,有来路不明的珍稀矿材,甚至还有被封印在特制符箓中的妖兽精魂……无一不是正经店铺难以见到的“黑货”。
林昊与苏婉清安静地坐在角落,并未急于出手。他们的目标不是这些,而是信息。
几轮交易过后,现场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林昊看准时机,对苏婉清微微颔首。
苏婉清会意,她并未起身,而是以秘法传音,声音直接送入那主持的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急切与神秘:
“道友,我等欲求购关于‘星陨阁’遗址,尤其是‘观星崖’相关的古老舆图或线索,价格……不是问题。”
那主持鬼脸面具下的目光微微一闪,同样传音回复,带着一丝探究:“星陨阁?观星崖?道友所求倒是偏门。此等古老秘辛,可非寻常之物。”
“正因其非比寻常,才来此秘市。”苏婉清语气不变,“若有确切线索,愿以三千下品灵石酬谢。若能提供直达观星崖的安全路径图,万灵石亦可商议。”
这个价格,对于一条线索而言,已是天价。主持明显意动,沉默片刻后回道:“两位稍候,容某询问一番。”
秘市交易仍在继续,但林昊敏锐地察觉到,有几道隐晦的神识从不同方向扫过他们,带着审视与贪婪。显然,苏婉清开出的高价,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约莫一炷香后,主持再次传音:“有一位客人,称其手中有一份祖传的古老皮卷,似乎与星陨阁有些关联,但他要求当面交易,并且……只与出价者单独谈。”
林昊眉头微挑,与苏婉清交换了一个眼神。单独交易,风险无疑增大。
“可以,地点由我们定。”林昊直接传音给主持,语气不容置疑。
主持似乎与那人沟通了一下,很快回复:“对方同意,地点就在坊市西区‘醉仙楼’后巷,第三个垃圾堆放处旁,时限一炷香。”
一个既隐蔽又带着几分羞辱意味的地点,显然对方也十分谨慎。
“走。”林昊毫不犹豫,与苏婉清悄然起身,离开了秘市大厅。
醉仙楼是流云坊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其后巷却是污秽不堪的垃圾堆放处,平时罕有人至。林昊二人赶到时,一个穿着破烂斗篷、身形佝偻、气息只有筑基初期的老者,已经等在了第三个垃圾堆旁,浑身散发着馊臭之气。
“东西。”林昊没有废话,直接开口,同时混沌神识如同无形的罗网,瞬间笼罩了周围数百丈范围,确认并无埋伏。
那老者抬起头,斗篷下是一张布满污垢、唯唯诺诺的脸,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颜色暗沉、边缘破损的不知名兽皮,双手递上:“就……就是这个,祖上传下来的,据说和很久以前一个叫星陨的地方有关……”
林昊接过皮卷,入手粗糙,材质古老,确实有些年头。他展开一看,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扭曲的山川地形,中央区域标注了几个模糊的古文字,其中一个依稀可辨,正是“观星”二字!而其描绘的地形轮廓,与他脑海中玄黄秘钥显示的星路图中,观星崖外围区域竟有六七分相似!
是真的!虽然只是外围区域的残图,且绘制粗糙,但确与观星崖有关!
林昊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将皮卷收起,随手抛给对方一个装满三千灵石的储物袋:“东西我收了,你可以走了。”
那老者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连连躬身道谢,然后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钻入巷弄阴影中消失不见。
“木师兄,这图……”苏婉清看向林昊。
“是真的,但只是最外围的残图,价值不大,不过足以证明此界确实有人知晓观星崖的存在。”林昊淡淡道,目光却锐利地扫向老者消失的方向,“而且,这‘鱼儿’,咬钩咬得太快了些。”
他话音刚落,巷口和巷尾,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四道身影,堵住了所有去路。
这四人皆穿着普通的灰色劲装,未戴面具,但脸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真切容貌。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气息赫然达到了假丹巅峰,另外三人也都是假丹初期或中期。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煞气与刚才秘市中那些散修截然不同,更加凝练、冰冷,带着一股训练有素的意味。
“两位,好东西应该分享才对。”那假丹巅峰的修士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将刚才那张皮卷,还有你们身上的储物袋交出来,可以留你们全尸。”
果然是杀人越货。林昊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他看向那为首者,忽然问道:“阴傀宗的外堂执事,什么时候也开始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了?”
那假丹巅峰修士瞳孔微缩,周身雾气一阵波动,显然没料到会被一口道破来历。他眼中杀机暴涨:“既然认出来了,那就更留你们不得!动手!”
四人配合极其默契,几乎在他下令的瞬间便同时出手!没有使用阴傀宗标志性的驱鬼炼尸之术,而是纯粹的武技与法术合击!两道凌厉的剑光封住左右,一道炽热的火蛇直扑面门,而那假丹巅峰修士则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贴近,一柄淬着幽蓝寒光的短刺直取林昊丹田金丹位置!
狠辣、迅捷、目标明确——毁丹夺宝!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林昊。
面对这足以瞬间重创甚至击杀普通金丹初期的围攻,林昊只是轻轻踏前一步,将苏婉清护在身后,然后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混沌之色的细微剑芒,如同划破黑暗的晨曦,无声无息地掠过空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那两道封路的剑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
那咆哮的火蛇在触及剑芒的瞬间便悄然湮灭。
那假丹巅峰修士志在必得的一刺,连同他握刺的手臂,在与那细微剑芒接触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世间抹去,直接化作了最细微的粒子,消散无踪!
“啊——!”假丹巅峰修士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剩余的身体僵在原地。
另外三名假丹修士的攻击也如同泥牛入海,被林昊周身自然散发的混沌领域轻易化解。
现场陷入死寂。
那三名假丹修士看着首领的惨状,如同被冻结,浑身冰凉,动弹不得。
林昊收回手指,看也没看那断臂的修士,目光扫过另外三人,淡淡道:“留一个回去报信。告诉你们主子,想要图,让陆星崖自己来拿。”
他话音落下,那名断臂的假丹巅峰修士和另外两名假丹初期修士,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神采瞬间黯淡,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只剩下最后那名假丹中期的修士,面色惨白如纸,裤裆处传来一股骚臭之气,抖如筛糠地看着林昊,如同看着一尊来自九幽的魔神。
“滚。”林昊吐出一个字。
那修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头也不敢回地亡命奔逃,瞬间消失在巷口。
林昊袖袍一卷,将地上四具尸体和他们的储物袋收起,弹指间一缕混沌真火将战斗痕迹焚烧干净。
“阴傀宗的触手,伸得比想象的还长。”苏婉清轻声道,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对方显然已经怀疑到他们,甚至可能锁定了他们的行踪。
“无妨。”林昊眼神冰冷,“正好借此,敲山震虎。流云坊的水已经搅浑,接下来,该去会一会其他‘朋友’了。”
他手中握着那张刚得到的残破皮卷,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建筑,望向了流云坊更深处。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而那张通往观星崖的星路图,以及韩嵩临终提及的秘藏,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任何阻拦在前路上的,无论是阴傀宗,还是其他魑魅魍魉,唯有——一剑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