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渝城,空气里已经能嗅到年节将至的喜庆气息。观澜茶舍内,安笛正忙着将新到的正山小种分装进定制的新年茶礼盒里,红底金字的包装显得格外喜庆。晏晏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用彩笔在礼盒的空白处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老虎,准备送给幼儿园的老师。
“明澜姐,你看这样行吗?”安笛举起一个系好丝带的礼盒,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明澜从账本中抬起头,仔细端详后温柔点头:“很好看,丝带颜色配得正好。”她话音刚落,茶舍的门被风铃急促地撞响。
一个背着硕大相机包、穿着时尚羽绒服的年轻女孩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发梢还沾着外面的湿气。她脸色苍白,目光在茶舍内慌乱地扫视,最后落在气质沉静的明澜身上。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能处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女孩的声音带着颤抖,紧紧抱着怀里的相机,像是抱着救命稻草。
明澜起身,温和地示意她坐下:“别急,慢慢说。小笛,倒杯热茶来。”
女孩接过安笛递来的茶杯,指尖冰凉。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相机,调出一张照片:“我叫林薇,是个摄影师。前几天,我在老街那家很有名的‘时光照相馆’拍了一组复古写真。但是……但是洗出来的照片里,总是多出一个人。”
明澜接过相机,晏晏也好奇地凑过来看。照片是在老城门洞下拍摄的,光影构图都很有韵味,穿着旗袍的林薇笑靥如花。然而,在画面的右下角,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梳着双麻花辫的少女身影半倚着城墙,她的影像有些模糊透明,仿佛笼罩在一层薄雾里,正静静地望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
“这……这是后期加上去的吗?”安笛凑近细看,作为经常处理图片的人,她立刻摇头,“不对,这质感不像pS,太自然了。”
“绝对不是!”林薇激动地说,“我确认过底片,一开始就有这个身影!照相馆的老师傅也说不清楚,只说最近好几个客人的照片都出现了类似的问题。我……我有点害怕。”
一直安静画画的晏晏,忽然伸出小手指着照片里的模糊少女,小声对明澜说:“妈妈,这个姐姐……不在这里。”他歪着头,似乎在努力感受,“她在……镜子里?”
孩子的直觉往往直达本质。明澜心中一动,轻轻摸了摸晏晏的头以示安抚。
这时,白翎羽打着哈欠从二楼下来,准备觅食。瞥见相机屏幕上的照片,他鼻尖微动,懒散的神情收敛了几分:“咦?镜界的气息?还掺着点……老式显影药水的味道。那家照相馆的暗房,怕不是开了个通往‘那边’的小窗户?”
刚整理完画册,准备离开的齐铭星闻言停下脚步,扶了扶眼镜:“‘时光照相馆’?我带的几个研究生也提过,说在那里拍出的照片总有种微妙的失真感,仿佛能捕捉到时光的碎片。”他看向林薇,“看来,并非个例。”
事不宜迟,众人当即决定前往位于老城深处的时光照相馆。推开那扇挂着黄铜铃铛、漆皮斑驳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旧木头、相纸和显影液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馆内光线昏暗,墙壁上挂满了各个时代的黑白与彩色照片,如同一个凝缩的时光长廊。
柜台后,一位戴着老花镜、头发银白的老师傅正在登记簿上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林薇和明澜一行人,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无奈。
“又是为了照片来的吧?”老师傅姓陈,是这家照相馆的第三代传人。他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个把月,陆陆续续有客人回来问。老实说,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设备、药水、流程都检查过无数遍了,一切正常。可洗出来的照片,就是会多出点‘东西’。”
云衍没有多言,他的目光在馆内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通往暗房的那扇厚重门帘上。他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不同于现实世界规则的能量波动,正从门帘后渗透出来。
“问题在暗房。”云衍的声音平静却笃定。
陈师傅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门帘。暗房里更加昏暗,只有一盏幽红的安全灯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气中药水的气味更浓。云衍的视线直接落在角落里一面蒙着灰布的落地镜上。
“是这面镜子。”云衍走上前,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轻轻点在镜面上。镜面并未映出暗房的景象,反而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它不再仅仅反射现实,它连接着一个不稳定的‘镜像空间’。”
明澜也伸出手,小心地感知着镜面的能量流动:“两个世界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模糊了。那些出现在照片里的‘多余的人’,恐怕是镜像空间里的存在,在快门按下的瞬间,它们的影像被一同记录了下来。”
“必须把这个缝隙关上吧?”安笛担忧地问,“不然会不会有更多……东西跑过来?”
“已经有不少照片流出去了。”林薇想起这个可能性,脸色更白了。
白翎羽却摸着下巴,围着镜子转了两圈,那双狐狸眼里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急什么?这通道看起来挺稳定的,对面那些‘邻居’似乎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好奇。再说了,强行封闭空间缝隙搞出的动静可不小,万一引起更大的乱子呢?”
他看向云衍和明澜,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如,我进去瞧瞧?跟‘房东’打个招呼,谈谈‘合租’条件?”
云衍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双手结印,精纯的北冥寒气如丝如缕地蔓延开来,并非破坏,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框架,暂时加固并稳定住镜面周围脆弱的空间结构,防止通道崩溃或扩大。
“小心。”明澜对白翎羽叮嘱道。
白翎羽咧嘴一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荡漾的镜面之中,消失不见。
暗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能听到陈师傅有些粗重的呼吸声。约莫一刻钟后,镜面再次泛起波纹,白翎羽的身影重新浮现,他并非独自返回,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形半透明、轮廓有些闪烁,穿着旧式服装的“人”。它们好奇地打量着暗房和外面的人,眼神纯净,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意味。
“谈妥了。”白翎羽拍了拍手,语气轻松,“这两位是那边比较有代表性的‘居民’。它们说,镜像空间里的大部分存在只是对咱们这个‘热闹’的世界感到好奇,偶尔在拍照时‘蹭个镜头’,绝无恶意。它们也很喜欢那些定格下来的影像。”
通过白翎羽的转述和明澜的灵觉沟通,众人明白了缘由。这面镜子因年代久远,又长期处于暗房这种能量特殊的环境,无意中成了通道。镜像生物天性喜欢模仿和记录,并无害人之心。
最终,在云衍的主导和明澜的辅助下,他们没有选择强行关闭通道,而是在镜面两侧构建了一道温和而稳固的“过滤结界”。这道结界允许无害的能量和信息(如光影)有限度地通过,足以满足镜像生物们的好奇心,但强大的或带有恶意的存在则无法穿越。
陈师傅看着恢复平静的镜子,长长舒了口气,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离开照相馆时,那两位镜像访客中的一位,一位穿着五四时期裙装的女学生模样的灵体,飘到晏晏面前,轻轻将一张小小的、散发着微光的“照片”放在他手心里。那“照片”上并非影像,而是一团温暖柔和的光,里面映照出茶舍众人此刻的身影,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意,连向来清冷的云衍,眉宇间也少了几分寒意。
“这是它们用镜像能量凝聚的‘祝福’,”白翎羽解释道,“算是邻居送的见面礼。”
回到茶舍,明澜将这张特殊的“光影照片”放在博古架上一个显眼的位置。它无声地诉说着一段离奇却温和的遭遇,也象征着两个不同世界之间,因理解与善意而达成的一次和谐共处。窗外的天色渐暗,茶舍内灯火温暖,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仿佛也预示着更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