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秋雨让渝城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中。这日傍晚,一位身着得体西装的中年男人撑着黑伞,在茶舍门口犹豫良久,终于推门而入。他神情疲惫,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明澜刚为一位熟客包好茶叶,见状迎上前,递过一条干爽的毛巾:“先生,外面雨大,先擦一擦。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男人感激地接过毛巾,自称姓周。“我……我遇到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关于我家的一栋老宅。”他压低声音,“它……好像活过来了。”
在一旁安静看书的云衍抬起了头。正在教晏晏用彩笔描绘今天见到的一只蝴蝶的安笛也停下了动作,好奇地望过来。白翎羽则从二楼探出身子,倚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听着。
“活过来?”明澜引导他坐下,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是声音。”周先生捧着茶杯,试图汲取温暖,“每到深夜,空无一人的老宅里会传来一场完整家宴的声音——杯盘交错、亲友谈笑,甚至……能闻到几十年前的饭菜香。我找过工程师,检测过,什么都没有。”
“情感的回响。”云衍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处,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间,望向城北方向,“强烈的喜悦与圆满,被建筑本身铭记。非灵非鬼,是印记。”
白翎羽轻盈地从二楼跃下,落地无声,他抽动了一下鼻子,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嗯……没有阴秽之气,反而有种……陈年的温馨感,像打开了一坛酿了很久的酒。”
“那……这是好是坏?”周先生迷茫地问。
“记忆本身无分好坏,”明澜温和地解释,“但当它过于强烈,影响到现世的生活时,便需要引导。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周家的老宅坐落在梧桐掩映的僻静处,是一栋颇具风韵的民国小洋楼。推开沉重的木门,尘埃在斜射的光柱中飞舞。
云衍没有四处走动,他只是站在客厅中央,闭上双眼,周身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寒气,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扫描着空间的每一丝能量涟漪。“核心在餐厅,”他睁开眼,指向走廊尽头,“最强的印记留在那里。”
众人来到餐厅。白翎羽没有像往常那样嬉笑,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布满灰尘的长条餐桌,指尖泛起淡淡的粉色光晕,一幕幕模糊而欢快的影像如同老电影般在空气中一闪而过。“一场庆功宴,”他解读着残留的景象,“一位成功的商人,与他挚爱的家人朋友,庆祝他事业的转折点。充满了希望与爱。”
就在这时,窗外天色彻底暗下。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空荡的餐厅里突然隐约响起推杯换盏之声,空气中弥漫开糖醋排骨和陈年花雕的香气,虚幻而真切。
晏晏眨了眨大眼睛,小声对明澜说:“妈妈,他们在笑,很开心。”
明澜蹲下身,将晏晏揽入怀中,对周先生说:“您的先祖,将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个夜晚,留给了这栋房子。它不是在吓唬您,它只是在……反复回味那份幸福。”
周先生愣住了,他看着空无一物却仿佛充满“人”的餐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所以,它不是闹鬼……”
“是祝福,也是羁绊。”云衍说道,“这份记忆需要安放,而非驱散。”
在云衍的精准定位和白翎羽对“景象”的引导下,明澜走到餐厅壁炉上方一个空置的相框前。她将双手覆于其上,体内温和而包容的灵力量缓缓涌出,如同温柔的海浪,引导着那些弥漫在空间里的欢欣记忆,将它们缓缓收拢、凝聚。
那空置的相框内,渐渐浮现出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人们穿着民国服饰,围坐在宴席旁,笑容真挚而幸福。空气中的声响与香气也渐渐平息,最终归于宁静,但那份温馨的感觉却沉淀了下来,不再扰人,反而让整栋宅子充满了一种安详的氛围。
周先生看着那张凭空出现的先祖照片,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带着释然与一丝感动。
离开老宅时,雨已停歇,月光清冷。白翎羽伸了个懒腰,恢复了平日的腔调:“搞定!看来有时候,‘异常’也不全是坏事嘛。”
云衍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安笛则兴奋地和晏晏讨论着刚才看到的“幻影”。
明澜回头看了一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的小楼,轻声道:“守护美好的记忆,或许也是我们职责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