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跟着陈夙宵在城里来回奔驰,才刚从大理寺出来,便又去了苏家。
一如既往,陈夙宵去了苏酒的闺房小院,谈了些什么,再无第三人知道。
等从苏家出来,陈夙宵脸上明显有了疲惫。
眼看日暮西垂,小德子第三次问道:“陛下,回宫吗?”
“回吧。”陈夙宵翻身上马,望着夕阳,沉沉叹了口气。
苏酒今日破天荒穿着了身大红衣裙,妩媚之中,又添了五分狂野。
此刻,她便站在苏家大门前,目送陈夙宵策马离去。
吴家倒了,齐贵在大理寺牢里出不来,齐家也已处于败落边缘。
周灵运为求自保,也在不停的收缩生意,变卖商铺。
如今,苏家一家独大,盐,糖生意,每一日都从帝都辐射向更远的地方。
帝都的粪坑的掏的差不多了,熬硝工坊几乎日夜开火。
如此一来,硫磺反倒不够用了。
“小姐,陛下到底什么意思,每次来您这里,就短短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
苏酒愣了一下,随即替陈夙宵辩解道:“陛下政务繁忙,哪有空在我这待的太久。”
“唉,可是,小姐啊,您就不知道主动留陛下过夜吗?”
苏酒猛然回过神来,扭头狠狠瞪了那贴身丫鬟一眼,斥道:“下次再敢乱嚼舌根,就家法伺候,绝不轻饶。”
“小姐饶命!”
小丫鬟吓的不轻。
自从苏酒跟了陈夙宵......
当然,这只是苏家所有人默认以为的。
苏酒的气势,便日渐强盛。
乃至于到现在,除了苏家老辈,就连二爷苏铁面对她时,也有些心虚。
“你只需记住祸从口出,有些话,不要人云亦云,张口就来。”
“小姐教训的提,奴婢记住了。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陈夙宵才刚回到宫中,便有侍卫来报。
说萧太后正在坤宁宫磨刀!
陈夙宵不屑的嗤笑一声,只让侍卫多给她送些刀过去。
一夜,无话!
晨曦刚起,陈夙宵便起床了。
甚至比小德子起的还早,今日早朝,才是他身为帝王,乾纲独断的开始。
洗漱完毕,换上明黄龙袍,戴好冠冕,带着常侍宫人,浩浩荡荡往乾元殿而去。
才行至半路,便见一人举着刀,咿呀呀的冲过来。
灯笼光影中,萧太后化身疯妇。
大内侍卫一看,这还得了,三四人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给制住了。
陈夙宵云淡风轻,路过萧太后身边时,停下脚步,说道:“太后娘娘得了狂躁病,即日起,禁足坤宁宫,无诏不得出。”
大内侍卫一听,一个个噤若寒蝉。
皇帝陛下杀疯了啊,斩首贤王,禁足太后。
无论哪一件事,都足以写进史书,成为皇室争权,自相残杀添上新的一页。
徐寅刺杀一案,抓了一批。
科举舞弊一案,又抓了一批。
满朝文武跪宫门,催生之时,都还能勉强够的上济济一堂。
可是,自从昨日抓人之后,今日的朝堂,冷冷清清,空出了不少位置。
三省主官去其二,六部尚书没了一大半,九寺五监,大理寺卿早早就死了,昨日又被抓了一批。
余下诸如御史大夫,侍郎等被抓的不知凡几。
陈夙宵走到龙椅前,居高临下扫视朝堂众人。
众臣一看,纷纷下跪高呼:“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稀稀落落,的确没有先前雄壮威武。
“众卿平身。”
陈夙宵说罢,先坐了下去,目光扫过,正好落在方竞身上。
身为礼部郎中,方竞又是第一次进殿上朝。
于是,昨日便匆匆去拜访了礼部尚书陆观澜,今日上朝,便一直跟在陆观澜身后。
行为逾矩,但此时乃是多事之秋,谁敢多言。
如今朝堂空缺太多,谁也不敢保证,上一刻还被踩在脚下的人,下一刻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如今的文官队伍,由三省唯一幸存的尚书令崔百节领衔。
没有陈知微在时的气势如虹,咄咄逼人。
转而有一种的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压抑感。
而武将队伍,徐寅身死,萧北辰回帝都自讨没趣。
今日竟也来上朝,当起了领头羊。
满朝文武尽皆低头沉默,没人敢率先站出来说话。
过了片刻,陈夙宵开口说道:“诸卿,可有本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旧低头不敢言语,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
恰在此时,殿外一名侍卫飞奔而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陛下,宫外有一人,名崔怀远,自称...自称国子监祭酒......”
陈夙宵讶然:“你们把他拦下了?”
侍卫闻言,心知不妙,忙道:“回陛下,崔大人连朝服都没穿,属下等实在不敢放他进来。”
“行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还不赶紧放他进来。”
“是,属下遵旨。”
侍卫大汗淋漓,飞奔而出。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随即便是絮絮的嘈杂声。
很快,只见一人背着一把奇怪的椅子,爬上大殿外的御阶,吭哧吭哧走进殿来,小心翼翼把那椅子往大殿里一放。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椅子上还坐着个人。
“臣崔怀远参见陛下,行动不便,姗姗来迟,请陛下恕罪。“
此时的朝堂上,除了寥寥几人见过崔怀远,其余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由都好奇的打量起来,身体残缺,左臂袖子,右腿裤管空空荡荡。
面容清癯,颧骨略高,唇边胡须清理的干干净净。
整个人病态之中,更显坚毅。
陈夙宵站起身来,面有笑意,道:“无妨,崔先生能来,朕心甚慰。”
说罢,望向众大臣,道:“忘了给诸卿介绍了,这位,便是朕亲自任命的国子监祭酒,崔怀远先生。今年秋闱,由崔先生全权负责。”
闻言,众人哗然。
陆观澜悄悄打量着崔怀远,隐约间还能看到当年那个跪地乞求的少年的影子。
世事无常,如今他登堂入室。
而那些害他的人,却在大牢里苟延残喘。
文官队伍末尾,孟清和目光闪灼不停。
从崔怀远进殿的那一刻起,他就心神不宁起来,当日书院门前发生的事,成了砸到他脑袋上的回旋镖。
君子量不极!
可不代表别人不会对他有想法。
于是,孟清和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奏!”
“哦,准奏,爱卿但说无妨。”
“臣...”孟清和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