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澄回复得飞快:“想!当然想!但可能就会舍不得让你走了,死活抱着你大腿不松手也说不定。所以你还是故意的,让我刚拥有名分就开始承受异地相思之苦。”
沈云溪看着屏幕,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实,在机场那一刻突然松口,确实带着一股冲动的意味。
她自己也没完全想明白,为什么捧着那束还带着露珠的鲜花,一步步走向安检口时,回头看到周澄那强装镇定却难掩失落的眼神,心里会蓦地一软。
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就是现在了。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也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开始。
于是,她遵从了那一刻的心动。
而现在,她一点也不后悔这个冲动的决定。
相反,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愉悦包裹着她,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许久的无形重担。
多年前那个在雨中离开云江、心碎神伤的自己,其身影似乎在这一刻渐渐淡去。
她很想告诉那个年轻的自己:你看,时过境迁,我们终究还是迎来了不一样的结局。不必再为那段过往伤心了。
*
墓园的风带着特有的清冷,拂过一排排肃穆的墓碑。
周澄赶到时,只见周先礼独自一人站在他爷爷的墓前,背影竟有几分萧索。
“爸,你突然叫我来这儿干什么?”
周先礼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又朝他身后望了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朋友圈官宣的那个女朋友呢?”
他可是盯着那条动态看了好久。
提到沈云溪,周澄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嘴角也扬起笑意:“你说沈云溪啊?她回京北了。就在我送她去机场的时候,她才终于点头,答应让我转正做她男朋友。”
他语气里带着点遗憾,也带着藏不住的甜蜜,“要是早点确定,没准儿真有机会带她来见见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墓碑上爷爷威严的照片,“顺便也让爷爷看看。”
周先礼哼了一声,习惯性地泼冷水:“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临走前给你颗糖吃,先钓着你。万一在京北遇到更合适的,转头就能把你换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周澄心头的喜悦之火。
他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冷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说她?是不是这些天我跟你能心平气和说几句话,你就觉得,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对我指手画脚、随意评判我的人生了?”
周先礼似乎也意识到话说重了,摆了摆手,不想在亡父墓前争吵:“随你怎么想,我只是提醒你。”
他转移了话题,声音低沉了些,“到你爷爷面前,好好磕个头。告诉他,我这个当爹的,至少没耽误你小子的幸福。”
“用你说。”周澄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还是依言上前,恭恭敬敬地在爷爷墓前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心中百感交集。
他刚站起身,就听到周先礼用一种他很少听到的、近乎迟疑的语气说:
“我想。。。。去看看你妈妈。你。。。。能不能跟你舅舅说一声,让他同意我去祭拜一下?”
周澄皱起眉头,看向父亲:“这种事,你让我去当说客,不就显得你更没诚意了吗?你要是自己到我舅舅面前,诚心诚意地忏悔、道歉,说不定。。。。我还能在旁边帮你说几句话。”
周先礼沉默了片刻,山风吹动他花白的鬓角。
他伸手,用力将周澄拉起身,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直视着儿子的眼睛:“行。我答应你。”
周澄彻底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答应了?”
他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干脆地放下身段。
周先礼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沧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是啊。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周澄。能把以前弄丢了的人,重新找回来。但是我不行了,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了头了。”
周澄心里一酸,却仍是嘴硬,双臂抱胸,别开视线:“你跟我可不一样。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再去打扰妈妈。”
“随你怎么说吧。”
周先礼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望着远方,“等祭拜完你妈妈,我就要走了。你。。。好好对待你喜欢的人,别走我的老路。集团那边,有任何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找我。改名字的事,元老们都点了头,目前来看,你已经没有阻力了。”
周澄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指甲嵌进掌心。
他忽然上前一步,双手重重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动作有些生硬,却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借此掩饰着内心的汹涌。
“你要想走,我也拦不住你。但我也会去看你的。”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却异常清晰地说,“另外,记得。。。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一定得回来。”
周先礼看着儿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暖意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是自然。”
这一刻,父子二人并肩站在墓前,内心都有千言万语想说,却都堵在喉间,难以出口。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空气中流淌,有心照不宣的理解,有冰释前嫌的释然,也有即将分别的怅惘。
他们看着彼此,仿佛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那个固执、骄傲,却又渴望被理解的自己。
*
装修雅致的咖啡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
沈云溪看着坐在对面的母亲楚怡,刚想露出一个笑容,对方却先开了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埋怨。
“你说说你,怎么不干脆等到过年再回京北?云江那边就那么好,让你乐不思蜀了?”
楚怡端起面前的咖啡,眼神略带不悦地扫过女儿。
沈云溪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关总是要过的。
她放缓声音,试图解释:“妈,我知道我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帮徐英婶婶,您心里不痛快。但她当年确实实打实地照顾了我六年,这份情我不能不还。您用钱解决那是您的方式,但我得用自己的方式去报恩。”
“行了行了,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你有理。”
楚怡不耐烦地打断她,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她放下咖啡杯,话锋忽然一转,带着一种看似随意,实则锐利的探究,“说起来,你这次回来,打算在京北待多久?”
沈云溪闻言猛地一愣,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