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命令如同一声惊雷,在会议室里炸响。
荣建国和孙海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荣建国内心波涛汹涌,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省厅一把手一抵达,连凳子都没坐热,就准备直接掀桌子了!
敢这么不给岩台市人大面子的吗?谁给他的底气?高育良?还是赵立春?
而孙海平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胸腔里却猛地涌起一股久违的热流和振奋!
这个案子从发生到现在,种种掣肘和憋屈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此刻,祁同伟清晰、强硬的指令,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这层坚冰,让他瞬间生出一种“大丈夫当如是也”的酣畅淋漓之感!
抓!去他娘的!
反正岩台出了这么大的恶性事件,死了这么多人,他这个市公安局长估计难逃其咎,等着背处分是跑不了的。
要倒霉,也不能光他孙海平一个人扛着!既然祁厅长敢下这个命令,敢担这个责任,他孙海平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是!厅长!我马上去办!”孙海平猛地站起身,大声应道。
“等一等!”
就在孙海平转身欲走之际,祁同伟再次开口叫住了他。
祁同伟的目光缓缓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
“我提前说句不好听的话,也算是给大家提个醒。”
“如果在这两个小时内,这两个主要嫌疑人,得到了消息,提前跑了……”
“那么,就别怪我祁同伟接下来,不讲任何情面!”
“海平,把这句话也原封不动的告诉人大的同志!”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
半个小时后,在孙海平的局长办公室里,只有祁同伟和孙海平两个人。
孙海平向祁同伟汇报进展:“厅长,我已经亲自打电话通知了市人大办公室的王主任,将我们的紧急情况和要求做了正式通报。”
“他表示会立刻向人大常委会林主任汇报。另外,为了防止意外,我已经安排了绝对可靠的人,对两家公司的老板进行了秘密监视,确保他们在我们采取行动前,插翅难飞!”
祁同伟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嗯!考虑得很周全,做得很好!”
片刻的沉默后,祁同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似随意地换了个话题:
“海平啊,我记得……你是前年,钱增泽书记调来岩台之后,才被提拔为市局局长的吧?”
孙海平闻言一怔,心里快速盘算着祁同伟突然提起这茬的用意。
他回想起自己提拔的过程确实有些戏剧性。
当时他只是排名靠后的副局长,成国华属意由常务副局长接任要调走的局长。
但新上任的市委书记钱增泽却没给成国华这个面子,直接搞了一套复杂的选拔机制 ,最终,让他这个业务能力突出、在干警中口碑也不错的副局长,坐上了局长的位置。
从这一点说,钱增泽算是他的伯乐。
不过孙海平心里清楚,自己能上位,归根结底还是靠这些年扎扎实实破案积累的能力和声誉。
他一直认为,在公安这种业务性极强的部门,真正的能力是藏不住的。
或许有些人职务晋升不快,但只要是真有本事、能啃硬骨头的,即便职务不高,在警衔、待遇上组织也会有所考虑和补偿。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怀才不遇?
都想当局长,但是局长只有一个!
你比局长有能力,你能保证你比其他人也都更有能力?
很多时候所谓的“不遇”,不过是自身期望与现实机会之间的落差罢了!
你想进部,结果只当了厅长!你想当局长,结果只当了科长!
但是你心里怀才不遇的科长,落在别人眼里,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另外一种的怀才不遇?
孙海平心态摆得很正,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各种复杂局面下保持相对超脱。
收回思绪,孙海平谨慎地回答:“是的,厅长。”
祁同伟放下茶杯,目光深沉的盯着孙海平:
“海平,现在这里没外人,把你刚才在会议室里没说完的话,肚子里藏着的情况,都倒出来吧!这个案子,背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孙海平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厅长……我刚才汇报的,都是目前掌握的基本情况啊……”
祁同伟盯着他,目光如炬,轻笑道:“海平啊,我虽然来汉东时间不长,但耳朵里可没少听人说,你孙海平是个敢碰硬、也敢讲真话的干部。”
“怎么?今天一见,反倒让我觉得有些……名不副实了?”
这话带着明显的激将意味。
沉思了片刻,孙海平长吁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抬头迎上祁同伟的目光:
“厅长,您……想听到哪个层面?”
祁同伟的语气斩钉截铁:“把你知道的,所有内情,都说出来!”
“这两个矿能做到这个规模,老板也都是市人大代表,按理说不是不知轻重的莽夫,这次为什么会闹到如此不可开交,非要刀枪相见的地步?”
“这两家背后真正的矛盾根源是什么?我不相信你作为公安局长会一无所知!”
“只要你本人跟他们没有利益牵连,实话实说,我保你没事!”
得到了祁同伟的承诺,孙海平终于不再犹豫,开始讲述更深层的内幕:
“厅长,事情是这样的。山涧县的兴旺矿业,老板叫陈兴,外号兴哥。林峪县的顺发矿业,老板叫王德发,外号发哥。”
“这两个人以前虽然算不上朋友,但面上也过得去,都是各自县里的首富,算是能上台面的人物。”
“这次事情的关键,其实出在跟兴旺矿业相邻的另一家矿上,那家矿也属于山涧县,叫绿源矿业。老板叫马有财,他本来是有一个小矿,也挣了些钱,攒了点家底!”
“后来阴差阳错,得到了兴旺矿业旁边这个大矿。但是这个矿的批文拿了快十年了,就是开不了工。”
“一开始是各种手续卡着,后来他费尽周折,手续基本办齐了,还是开不了。”
“原因在于,他的矿要运输出山,必须经过陈兴兴旺矿业门前的那条路,陈兴死活不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