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齐昭远正好带着小刘来到了煤灰弥漫的林城工业区,目标是一家规模不小的煤矿加工企业。
一切都很顺利,对方也很上路子,老实的送上了红包,估计是在同行的口中提前得到了消息。
不巧的是,出来的时候,在企业办公楼前,他们与来调研的陈阳碰了个正着。
齐昭远显然也愣了一下,他本打算忙完正事再专门去拜访一下这位落魄的故人,没想到竟在这里狭路相逢。
他脸上露出了嘲笑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上下打量着陈阳,以一种夸张的语气道:
“哟,这可真是巧了!这不是我们《华夏日报》的陈大记者吗?怎么,不在京城跑新闻,屈尊到林城这小地方来了?”
陈阳蹙紧眉头,看着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还有他那脸上浓浓的粉也遮不住的一道疤痕,心中满是疑惑:
齐昭远这种人,来这种企业来干嘛?
她懒得搭理他,转身欲走。
齐昭远却跨出一步,拦在她身前,声音压低了些,恶狠狠的挖苦道:
“怎么,如今落魄了?你那相好的祁同伟,没伸手拉你一把?就忍心看你在这儿吃灰?”
陈阳脚步一顿,目光锐利:“齐昭远,请你放尊重些!”
“尊重?”齐昭远嗤笑一声,“我哪句话说错了?要不是因为祁同伟,你敢写那些狗屁文章?敢跟老子作对?现在装什么清高!”
“我写那些文章,凭的是新闻工作者的良知和责任!”陈阳声音冰冷,“不像某些人,出去喝了几年洋墨水,就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忘了自己的娘是谁!”
“你!”齐昭远被戳到痛处,瞬间勃然变色,指着陈阳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陈阳反而冷静下来,她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可悲又可笑,她一字一句道:
“行,你就这么认为吧。我告诉你,祁同伟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你跟他比,就是个小丑!我以前才是瞎了眼,现在想起来,我只觉得恶心!”
这番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齐昭远彻底失控,额头上青筋暴起,怒骂一声“我操你妈!”,抬手就朝陈阳的脸扇去!
然而,他的手尚未落下,便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死死攥住了手腕。
一直沉默跟在陈阳身后的一名精干男子迅捷出手,顺势一拧一送,齐昭远顿时痛呼一声,踉跄着被推搡开去,险些摔倒在地。
这是李达康考虑到陈阳只身一女同志常跑矿区不便也不安全,特意从市局政保处调配来的一名警官,临时充当司机,兼着保卫职责,身手很利落。
“妈的!你敢打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齐昭远捂着发痛的手腕,又惊又怒,颜面尽失。
他对着小刘喊道:“报警!立刻给我报警!”
那男子面无表情,从内兜掏出证件,在他眼前一亮:“行啊,我就是警察。你当众殴打他人,威胁记者,跟我回局里走一趟吧。”
说着,另一只手竟真的摸出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齐昭远和小刘顿时傻眼了。
陈阳虽厌极了齐昭远,却知道他的背景深厚,真闹到公安局,恐怕会给这位帮忙的警官和李达康市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脸色铁青的齐昭远冷声道:
“齐昭远,你要不想把事情闹大,弄得尽人皆知,现在就立刻离开!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好自为之!”
齐昭远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怨毒地瞪了陈阳和那名警察一眼,终究没敢再放肆。
他狠狠啐了一口,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衣领,对小刘低吼一声“我们走!”,走远几步,又不甘的回头,对着陈阳道:
“陈阳,你等着,这事没完!”
两人灰头土脸地钻回了车里,疾驰而去。
风波平息后,陈阳心中疑虑未消,她转身走进厂办,找到刚才接待齐昭远的负责人,直接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来厂里是做什么的?”
负责人一脸晦气,摆摆手道:“唉,还能干什么?港岛来的什么周刊记者,说是调研,其实就是来要钱的!说我们环保不合格,不给钱就写文章曝光我们!”
陈阳一听,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这分明就是敲诈勒索!你们就给了?”
负责人苦笑连连:“不然能怎么办?陈记者,您是明白人。现在这年头,哪个厂子敢拍着胸脯说环保百分之百达标?”
“真让他们在报纸上乱写一通,惹来上面的检查组,倒霉的还是我们企业。”
“而且,我打听了,这狗记者上面也有人!唉......破财消灾吧……几万块钱,就当喂狗了。”
说完,他看向陈阳,意识到陈阳也是记者,忙找补道:“现在像您这样真心为我们企业发展着想、有良心的记者,真是不多见了!”
陈阳闻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站在原地,看着窗外厂区弥漫的烟尘,又想起齐昭远那副丑恶嘴脸,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当无数人为了这个国家呕心沥血的时候,总有些苍蝇、蛀虫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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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将至,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今年黄书记的行程有变,他们提前就把京城的事情办好了。
所以祁同伟得空了一点时间,年二十八他从羊城返回汉东老家上坟祭祖。
之后,便和同学们补上了,去年因自己匆忙离去,而缺席的同学聚会。
聚会的话题还是绕不开去年他那次不告而别。
老同学们纷纷发难,笑着翻起旧账,言语间半是调侃半是埋怨。
祁同伟自知理亏,只能端着酒杯,一一赔罪。
宴席散场时,成志强早已酩酊大醉,被人搀扶着送走。
吴国忠倒是还清醒,两人便一同回了祁同伟下榻的房间醒神聊天。
吴国忠递过一杯温水,打量着祁同伟,语气带着几分惊奇:“没看出来你酒量见长啊?在羊城练出来的?喝这么多愣是没事人一样。”
祁同伟接过水杯,笑了笑,随口遮掩:“强撑着呢,这会儿胃里正翻江倒海。”
其实他不过喝了八两左右,大半还是靠着作弊的手段化解了。
这话自然不能对吴国忠说。
他转而问道:“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他知道吴国忠如今已是省纪委信访局三处的副处长,也算步入了领导岗位。
吴国忠在对面沙发坐下,神态略显疲惫:“老样子呗。咱们汉东虽然还没正式完成权力交接,但大局已定。”
“梁书记那边似乎也无意再争,眼下各方面反倒显得风平浪静,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