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溟海底的暗流比上次探查时更显湍急,墨绿色的海水如沸腾的墨汁般翻滚,带着一股压抑的腥气。破界舟新改装的深海舱外,无数扭曲的珊瑚在水流中摇曳,枝丫间缠绕着锈迹斑斑的断裂锁链,链环上的影盟咒印虽已黯淡如残烛,却仍顽强地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连舱体的合金外壳都结了层薄薄的白霜。叶灵的机关罗盘指针剧烈晃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拖拽,始终执拗地指向海沟最深处的黑暗。
“就是这里了。”叶灵用机械臂擦去舷窗上附着的海藻,指尖划过舱壁时,能感觉到金属传来的细微震颤,“探测器显示,海沟底部有座被封印的魔窟,能量反应与影主的玄阴珠同源,但气息更阴邪粘稠,像是……用活人的精血层层浇筑而成,每一寸都浸透着怨念。”
沙禾将骨笛贴在冰凉的舱壁上,笛身泛着微弱却坚定的金光,与舱外的阴邪气息相抗:“守漠人的古籍记载,南溟海沟是‘血契之渊’。万年前,影盟曾在此用十万修士的精血立下血契,强行献祭给域外天魔,妄图换取颠覆界域的力量。后来被星玄大人联合各族修士以性命为代价封印,没想到……封印终究还是松动了。”
她的话没说完,深海舱突然剧烈震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舷窗外的海水翻涌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的海沟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缝隙中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新鲜的血液,在海水中凝结成无数只苍白的血手,指节扭曲,指甲尖锐,疯狂地抓向舱体的合金外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是‘血契怨灵’!”君无痕的溯源剑“噌”地出鞘,剑身上的白光穿透舱壁,如利剑般斩向那些血手,“这些是当年被献祭修士的残魂,被血契的邪力束缚在渊底,永世不得超生,连轮回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血手被剑光斩碎,化作漫天血雾,却又迅速凝聚成形,甚至顺着舱体的缝隙往里渗。一只血手落在叶灵的机关臂上,接触到金属的瞬间,竟开始腐蚀出细密的孔洞,孔洞中渗出的血丝如活物般蠕动,在金属表面勾勒出影盟的咒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它们能同时腐蚀灵力和器物!”叶灵急忙启动舱内的净化装置,至阳火种在舱内燃起金色的火焰,逼退了渗入的血丝,火焰灼烧血丝的声音如同皮革烤焦,“魔窟的封印肯定已经松动了,血契的力量正在疯狂外泄,再这样下去,整个南溟海域都会被污染!”
林风的星衍血脉在体内奔腾如潮,胸口的星玄印记亮起柔和却坚韧的光芒,透过舱壁与那些血契怨灵产生共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怨灵中蕴含的无尽痛苦与怨恨——有父母失去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哀嚎,有修士被挚友背叛时的绝望嘶吼,还有孩童在冰冷血水中最后的啼哭,每一种情绪都如尖刀般刺向他的识海。
“它们不是自愿献祭的。”林风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星衍血脉的共鸣让他感同身受那份绝望,“血契是强行立下的,这些怨灵被影盟的邪术剥夺了神智,连仇恨的对象都记不清了,只能在永恒的痛苦中重复着被献祭的瞬间。”
深海舱在漩涡的拖拽下,如断线的风筝般坠入海沟的裂缝。裂缝深处的魔窟终于显露全貌——那是一座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宫殿,宫殿的梁柱是粗壮的修士脊椎骨,关节处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渍;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眼球突出,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宫殿中央的祭台上,插着一柄沾满干涸血迹的骨剑,剑身上的血契咒印正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将周围的白骨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祭台周围跪着十几个身披黑袍的人影,他们正用锋利的骨刀划破手腕,将自己的精血一点点浇灌在骨剑上。每滴精血落在剑上,咒印的红光便亮一分,宫殿墙壁上的人脸也随之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音在空旷的魔窟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是影盟的余孽!”林风瞳孔骤缩,认出为首的黑袍人,正是在极寒之渊试图唤醒星瑶的影盟祭司,“他们在重立血契!想用同样的邪术再次召唤域外天魔!”
深海舱在魔窟的白骨广场降落,舱门刚打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混杂着腐朽与血腥,几乎让人窒息。那些黑袍人闻声缓缓转头,兜帽下的脸早已被血契的力量侵蚀得不成人形,皮肤下的血管暴起如游走的血蛇,双眼燃烧着与血契怨灵相同的红光,毫无人类的理智。
“林风?”为首的祭司发出沙哑的笑声,声音中夹杂着无数怨灵的嘶吼,如同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没想到你会自投罗网。正好,血契重立还缺个最纯净的祭品,用你的星衍血脉献祭,定能请动天魔大人降临,让这腐朽的界域重归混沌!”
他抬手一挥,祭台上的骨剑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红光中凝聚出一个巨大的血影,血影的轮廓与古籍中记载的域外天魔相似,头生双角,背生双翼,却因能量不足而显得模糊不清,显然还未完全降临。血影张开巨口,喷出的血雾在广场上化作无数柄锋利的血剑,带着破空之声射向林风等人,剑身上的咒印闪烁不定。
“君家剑术·星陨斩!”君无痕的溯源剑白光暴涨,在身前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堪堪挡住了血剑的攻势。但血剑中蕴含的血契之力阴邪霸道,竟能污染剑网的白光,让原本纯净的剑网出现一道道黑色的裂痕,如同被墨汁浸染。
沙禾的归墟圣土化作金色的洪流,如瀑布般冲刷着广场上的血雾,圣土的温润之力与血契的阴邪之力碰撞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金色的光芒与妖异的红光相互吞噬、湮灭,一时间难分胜负。“血契的力量比古籍记载中强了十倍不止,这些影盟余孽肯定用了什么禁忌之术,不惜燃烧自身根基也要增强血契的力量!”
叶灵操控着破煞战车冲出,金属鸾鸟喷出的至阳火种在广场上燃起熊熊火焰,火焰烧到那些黑袍人身上,他们却毫无反应,甚至露出狂热的笑容,任由火焰吞噬自己的身躯,将最后的精血与生命力汇入骨剑,仿佛能成为祭品是无上的荣耀。
“他们被血契彻底控制了心智,连生死都不在乎了!”叶灵的声音带着焦急,指尖在操控台上飞快操作,试图找出骨剑的弱点,“必须毁掉那柄骨剑,切断血契的能量源,否则他们会源源不断地献祭自己,直到天魔降临!”
林风的镇魔神剑与星衍血脉共鸣,青光中融入星玄印记的七彩流光,对着祭台全力挥出一剑。剑气穿透弥漫的血雾,重重斩在骨剑上,却被剑身上的血契咒印反弹而回,林风被自己的剑气震得后退数步,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星衍血脉都因此一阵紊乱。
“没用的!”祭司狂笑着,竟残忍地将自己的心脏掏出,鲜血淋漓地掷向骨剑,“血契一旦重立,除非所有献祭者全部死亡,否则永无宁日!你们今天,都要成为天魔大人降临的养料,为这伟大的时刻献祭!”
骨剑吸收了心脏的精血,剑身上的血契咒印彻底亮起,红光如烈日般刺眼。宫殿墙壁上的人脸纷纷挣脱骨质的束缚,化作无数道血光,疯狂地融入中央的血影。血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它身上覆盖的鳞片,它猛地伸出一只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气势,抓向离祭台最近的沙禾。
千钧一发之际,沙禾的骨笛突然爆发出璀璨的金光,笛身缠绕的归墟圣土与她的精血融合,在身前形成一道厚实的金色护盾。护盾接触到血影的利爪,竟开始净化那些阴邪的血契之力,利爪上的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苍白的骨质。
“是守漠人的‘献祭净化术’!”沙禾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消耗了大量精血,气息都变得微弱,“用自身精血为引,唤醒怨灵深处的神智,让它们记起被献祭的痛苦,反抗血契的控制!”
她的笛声在魔窟中回荡,旋律带着悲悯与决绝,如同一道清泉,涤荡着怨灵心中的阴霾。宫殿墙壁上尚未挣脱的人脸开始流泪,泪水晶莹剔透,落在白骨广场上,竟化作纯净的灵泉,滋养着干涸的白骨。那些被血契控制的怨灵,在笛声中渐渐恢复清明,痛苦的嘶吼变成愤怒的咆哮,它们不再攻击林风等人,而是调转方向,如潮水般扑向那些黑袍人和中央的血影,发泄着万年的怨恨。
“不!我的天魔大人!”祭司发出绝望的哀嚎,却被无数怨灵撕扯成碎片,连惨叫都戛然而止。
林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星衍血脉的青光、君无痕的溯源剑气、叶灵的至阳火种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青、白、金三色交织的光柱,光柱中蕴含着平衡与净化的力量,再次斩向祭台上的骨剑。
这一次,血契咒印没能挡住光柱。骨剑在光柱中寸寸碎裂,发出刺耳的悲鸣,剑身上的血契咒印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无数血丝消散在海水中,再也无法凝聚。中央的血影失去能量源,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开始崩溃,在怨灵的撕咬下,化作点点红光,彻底湮灭在海水中。
随着骨剑的碎裂,血契之渊的古老封印重新亮起,淡金色的光芒从海沟深处蔓延开来,海沟的裂缝开始缓缓闭合。那些恢复清明的怨灵,在魔窟中对着林风等人深深一揖,随后化作点点星光,如同挣脱束缚的萤火虫,消散在海水中,终于获得了迟来万年的解脱。
深海舱驶出南溟海沟时,叶灵回头望了一眼,渊底的魔窟正在封印的力量下坍塌,白骨宫殿渐渐被海水淹没,只留下那些怨灵消散时,在空中留下的点点星光,如同为它们送行的萤火,在海水中闪烁片刻,便融入了清澈的水流。
“血契的力量彻底消失了。”叶灵的机关臂还在微微颤抖,刚才被腐蚀的孔洞已用星晶修复,却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疤痕,如同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只是……沙禾,你消耗了太多精血,真的没事吗?”
沙禾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却释然的笑容:“守漠人的净化术,代价虽大,却能让这些怨灵安息,不再受血契的折磨,值得。”她从怀中掏出颗莹润的灵果,递给林风,果皮上还沾着淡淡的金色光晕,“这是归墟圣土培育的‘安魂果’,刚才你被反弹的剑气所伤,吃了能快点恢复。”
林风接过灵果,果肉的清甜在口中化开,带着沙禾掌心的温度,一股温和的力量流遍全身,抚平了体内紊乱的气血。他望着南溟海沟的方向,星衍血脉传来久违的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隐忧。他知道,血契之渊的余孽虽除,但影盟与域外天魔的联系,却像一根深埋的刺,仍是界域潜藏的隐患。
破界舟的深海舱缓缓上浮,朝着陨星巷的方向驶去。舷窗外的海水渐渐恢复清澈,阳光透过海水洒下,照亮了那些重新焕发生机的珊瑚,五彩斑斓,生机勃勃。叶灵的机关鸟在舱外欢快地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君无痕的溯源剑轻轻震颤,像是在为怨灵的解脱而低声鸣唱。
林风握紧手中的安魂果核,果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金光。他知道,只要这界域中还有不公与痛苦,还有邪术与阴谋,他与伙伴们的脚步,就永远不会停歇。就像这南溟的海水,纵然曾被血契污染得浑浊不堪,终有一日,也能在净化与守护中,重归清澈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