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手续办得比想象中顺利。当魏梦笙把红本本揣进兜里时，林婉秀正坐在社区办公室的长椅上，对着墙上的宣传画傻笑。工作人员说她刚过完八十大寿，是自己报的岁数，没人知道准不准。
“林大娘，跟我们回家吧。”魏梦笙蹲下身，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和。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袖口磨出毛边的帆布衫，眉眼间带着几分刚从超市仓库赶来的疲惫，却在看向老太太时，目光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老太太却突然紧张起来，死死抱住蛇皮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只受惊的老猫。
直到星遥把自己的蓝色兔子玩偶塞进她怀里，她才慢慢平静下来，顺从地跟着她们走。
两居室的房子顿时显得局促起来。魏梦笙先去巷尾的杂货铺买了只大木桶回来，橡木的，桶壁箍着铜环，是她特意托老板找的老物件。“奶奶年纪大了，泡热水澡舒服。”她一边往桶里倒艾草水，一边对星遥说，蒸汽裹着草药的清香漫出来，把瓷砖墙熏得发潮。
林婉秀站在浴室门口，手攥着灰布衫的衣角，脚尖在地板上蹭来蹭去。魏梦笙拉着她的手往桶边挪，触到她掌心的硬茧时，心里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下——那双手，不知捡过多少纸壳，搬过多少重物。
“大娘，咱们洗干净了，睡觉才香。”魏梦笙解开老太太脖子上的红绳，把那块灰石头小心放在林大娘枕头下，然后回来慢慢褪下她的灰布衫。布衫里没穿内衣，枯瘦的脊背露出来时，星遥“呀”地低呼一声。
老太太的皮肤上覆着层厚厚的皮屑，像久旱的土地龟裂后剥落的泥块，脱衣服的动作带起一阵细碎的白，落在瓷砖上，竟积起薄薄一层。魏梦笙扶着她坐进木桶，指尖划过她嶙峋的肩头，皮屑簌簌往下掉，在水面浮起一层灰白的沫。
“妈妈，她、她……”星遥捂住嘴，小脸憋得通红，突然转身冲向马桶，一阵压抑的干呕声撞在浴室瓷砖上，格外清晰。
魏梦笙没回头，只是往老太太腿上浇了勺温水，轻声说：“奶奶很久没好好洗澡了，这些皮屑洗干净就好了。”她拿起搓澡巾，沾了水往老太太背上擦，搓出的灰泥像拧干的抹布，一缕缕沉进桶底。
这时她才发现，老太太的脚趾甲长得吓人。大脚趾的指甲蜷成个圈，深深嵌进肉里，周围的皮肤红肿发炎，结着暗褐色的痂。难怪她走路总一瘸一拐，想来是每走一步都在疼。
“大娘，忍忍，咱们把指甲剪了就不疼了。”魏梦笙从抽屉里翻出指甲刀，跪在桶边，小心翼翼地捏住老太太的脚趾。指甲又厚又硬，剪子卡进去时发出“咯吱”的轻响，老太太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只是望着蒸汽里魏梦笙的侧脸，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星遥站在门口，看着妈妈跪在地上，一点点剪掉那些可怕的指甲，又用棉签蘸了碘伏轻轻涂在发炎的地方。妈妈的额角渗着汗，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可她的动作始终轻柔，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像是在哄小孩子。
“星遥，帮妈妈递块毛巾来。”魏梦笙头也不抬地说。
星遥愣了一下，赶紧抓过搭在架子上的浴巾跑过去。递毛巾时，她瞥见妈妈正用手给老太太搓脚，那些她刚才觉得恶心的皮屑，此刻在妈妈掌心被揉成灰团，又被清水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