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畔的云霭缓缓弥合,将陶弘那晃晃悠悠的遁光与空气中残留的“幻梦千年醉”异香一同吞没。林凡三人并未离去,依旧隐匿于厚重流云之后,气息与周遭云霞融为一体,仿佛亘古存在的顽石。
“道友,那陶弘靠谱吗?”猪刚鬣有些担忧地传音,“万一他酒醒后反悔,或者办事不力……”
林凡目光沉静,望着陶弘消失的方向,淡淡道:“‘幻梦千年醉’的渴望已深植其心,更有道兄的因果种子引导,除非有大罗金仙亲自出手为他洗涤神魂,否则他绝难抗拒此酒的诱惑。至于办事……只是留意动向,放置一枚不起眼的玉坠,对他而言并无风险,他不会拒绝。”
赤尻马猴也点头附和:“俺那种子埋得极深,平日毫无异状,唯有在接触到与‘幻梦千年醉’相关气息,或见到林道友你时,才会激发其亲近与完成承诺的念头,等闲难以察觉。”
林凡不再多言,盘膝坐于云头,心神沉入体内,全力感应着那枚由他亲手炼制、内含混沌烙印玉坠的细微波动。那波动极其隐晦,跨越空间阻隔,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但他凭借混沌之气对自身造物的独特感应,依旧能勉强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指向——那方向,正是天庭核心,瑶池所在!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天庭一日,下界一年,但对于隐匿在流霞畔的林凡三人而言,每一刻都需紧绷心神,躲避偶尔路过的巡天仙官与探查神识。
约莫相当于下界半日之后,林凡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
“动了!玉坠已被放置!位置……在瑶池外围,浣纱池附近!”他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那枚玉坠传来的波动变得稳定而清晰,显然已被安置在固定位置。浣纱池,乃是瑶池仙娥平日浣洗衣物、梳理仪容之所,虽非核心重地,但往来仙娥众多,正是探听消息、观察目标的绝佳地点!
“太好了!”猪刚鬣摩拳擦掌,“咱们这就杀过去?”
“不可妄动!”林凡与赤尻马猴同时出声制止。
赤尻马猴金眸中因果线闪烁,肃然道:“瑶池重地,禁制之强远超南天门。即便有玉坠指引,我等若直接潜入,无异于飞蛾扑火。需得等待时机,或者……另辟蹊径。”
林凡点头,眼中算计光芒流转:“道兄所言极是。我们不仅不能直接潜入,反而要离得更远些。那玉坠除了标记,亦能作为我等‘耳目’。道兄,烦请你以因果神通为引,我以混沌之气为桥,尝试远距离‘借’那玉坠之‘眼’,一观瑶池外围景象!”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以因果为线,混沌为媒介,跨越无尽空间,窥探天庭禁地!其中风险,不言而喻,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动瑶池禁制反噬,甚至惊动王母娘娘那等存在!
但眼下,这似乎是最可行,也是风险相对可控的方案。
赤尻马猴深吸一口气,金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无数细密繁复、蕴含着命运轨迹的因果线自他体内涌出,并非扩散,而是凝聚成一股,循着林凡感应中那玉坠的方位,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朝着瑶池方向蔓延而去!
与此同时,林凡全力运转《鸿蒙吐纳术》与《九转玄元功》,精纯的混沌之气自玄元洞天涌出,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化作一种包容、承载的“桥梁”,稳稳地托住赤尻马猴那根因果线,为其隔绝外界天机探查,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支持!
两人的配合须臾不能有差!
猪刚鬣屏息凝神,守在两人身旁,九齿钉耙紧握在手,周身妖力与天罡正气蓄势待发,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
那根凝聚了两位金仙强横修为与玄妙神通的因果线,跨越了层层空间壁垒,穿透了无数仙宫禁制,终于,如同游鱼入水般,悄无声息地接触到了瑶池外围那无形的屏障!
嗡!
因果线触及屏障的刹那,林凡与赤尻马猴同时身躯一震!一股浩瀚、祥和、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净化之力的气息顺着因果线反馈而来,仿佛要将这窥探的“异物”彻底湮灭!
林凡闷哼一声,混沌之气疯狂涌动,将那反馈而来的净化之力强行包容、分解!赤尻马猴脸色一白,金眸中光芒黯淡了一分,但那条因果线却异常坚韧,死死钉在屏障之上,并未溃散!
“找到了!玉坠所在!”赤尻马猴低喝一声,因果线如同找到了锚点,猛地扎入了瑶池屏障之内,与那枚隐藏在浣纱池畔某块假山石缝中的玉坠建立了稳固的联系!
下一刻,一幕清晰却无声的景象,透过那因果线与混沌之桥,直接投射在林凡与赤尻马猴的识海之中——
那是一片仙气氤氲的莲池,池水清澈见底,升腾着七彩霞光。池畔以暖玉铺就,光滑如镜,四周栽种着无数奇花异草,更有几株高大的、缀满琼花的仙树。许多身着各色霓裳的仙娥正在池边忙碌,或浣洗轻纱,或对镜理妆,或嬉笑交谈,俨然一派祥和宁静的仙家景象。
林凡的心神死死锁定在玉坠所在的假山石附近,如同一个无形的旁观者,仔细搜寻着那道青衣身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识海中的景象不断流转,仙娥来了又走,却始终未见目标。
就在林凡几乎要以为那青衣仙今日不会出现时,一道穿着淡青色宫装、身形窈窕、低着头快步行走的仙娥身影,出现在了视野边缘!
正是之前在南天门外惊鸿一瞥的那位!
她的气息依旧微弱平凡,混在一群仙娥中毫不显眼,但林凡怀中的“周天巡鉴”残片,却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悸动!赤尻马猴的因果感知也确认,此女身上缠绕着与幽冥火源、蟠桃会算计相关的晦暗因果!
只见那青衣仙娥并未在浣纱池边停留,而是步履匆匆,绕过几处回廊,朝着瑶池更深处走去。她手中似乎捧着一个精致的玉壶,方向……似乎是通往蟠桃园的那条小径!
“她要去蟠桃园?”林凡心中一动,立刻通过因果线向赤尻马猴传递意念,“道兄,可能让‘视线’跟上她?”
赤尻马猴咬牙,金眸中光芒再黯一分,那根因果线微微调整方向,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那青衣仙娥移动。景象随之变换,穿花拂柳,过桥踏阶,瑶池内部的景致愈发清幽神圣,禁制光芒也愈发密集。
终于,那青衣仙娥在一座被七彩霞光与氤氲灵气笼罩的宏伟园圃前停下。园圃入口处的牌匾上,以道纹书写着三个大字——“蟠桃园”!
她并未进入园中,而是与守园的土地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将手中玉壶递了过去。那土地似乎与她相熟,笑着接过玉壶,还从怀里掏出几颗灵气盎然的仙果塞给她。
交接过程短暂而平常,仿佛只是寻常的物资传递。青衣仙娥接过仙果,微微施礼,便转身沿着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层层宫阙之中。
因果线的“视线”无法再跟随,缓缓收回。
噗!
赤尻马猴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液,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显然刚才的远距离窥探与跟随,对他消耗极大,甚至受了些反噬之伤。
林凡也感觉神魂一阵虚弱,强行支撑着收回混沌之气,扶住赤尻马猴:“道兄,如何?”
“无……无妨,歇息片刻便好。”赤尻马猴摆了摆手,喘息着道,“看到了……她去了蟠桃园,送了一壶东西给守园土地,似乎……是酒?”
“酒?”林凡目光一凝,联想到陶弘的嗜好,以及那青衣仙娥与蟠桃园土地的熟稔……一个模糊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那送往蟠桃园的“酒”,会不会也与那“百花仙露”一样,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这青衣仙娥,频繁往来于瑶池与蟠桃园之间,她的真正身份和目的,究竟是什么?
“蟠桃园……瑶池……送酒……”林凡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更深的寒意,“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没错,这蟠桃园,或许才是那幕后黑手经营最深的核心之地!而这青衣仙娥,就是串联其中的关键一环!”
他看向气息萎靡的赤尻马猴和一脸凝重的猪刚鬣,沉声道:“我们必须想办法,弄清楚那壶‘酒’的秘密!或许,突破口就在那守园的土地,或者……下一次的‘送酒’时机!”
瑶池的冰山一角已被撬动,更深的黑暗,似乎就隐藏在那片霞光璀璨的蟠桃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