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盖伊绝望如坠冰窟的瞬间,那只墨黑色的庞然身影覆盖着墨绿硬痂的头颅,再次微微偏转了一个细不可察的角度。
那道裂缝中旋转的墨绿漩涡和冰冷的金属网格目光,
似乎越过脚下挣扎嘶吼的巨蟹,扫向了村落深处,
那几栋散发着微弱昏黄油灯光芒的简陋石屋。
尤其是其中一栋,位于村子较为“核心”地带的、
外墙垒砌得相对更整齐些、门口甚至立着一个破旧金属风箱的低矮土石房屋。
在那房屋的墙角堆叠阴影下,盖伊那被恐惧攫住的迟钝感知似乎捕捉到了一抹……极其微弱的冰冷反光?
那是……堆在那老铁匠库根门口的、早已锈结成一整块废渣的破铜烂铁?
嗡——
一个轻微、如同蜂群掠过但又无比沉重的低频震动再次从林一体内深处荡出,
墨绿的能量雾气缭绕着庞大的骨甲身躯。
它覆盖着厚实骨甲的胸膛似乎极其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在盖伊凝固的视界里,那个墨黑色的、如同移动小丘般覆盖着层叠骨刺倒钩的轮廓,
在雨幕中向着村子的“中心”,那栋闪烁着昏暗橘红光芒的铁匠小屋门口堆积的破铜烂铁废料堆,
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如同山脉挪移般的沉重力道,迈出了第一步。
覆盖着墨黑骨甲的熔炼巨足抬起,落下。
咔嚓!
这一次,落点并非泥水矿石,而是踩踏在了一根横亘在地上的、
早已腐朽、边缘锐利的巨大构装残骸断骨之上。
腐朽的金属结构应声而碎,化为一片潮湿黑渣,融入泥泞。
林一仿佛无视了脚下崩解的碎屑,沉重的节奏没有丝毫停顿。
那颗被厚实墨绿硬痂包裹的头颅微微低垂,
裂缝深处旋转的墨绿涡流与冰冷的暗金网格构成的视线焦点,
牢牢锁定着不远处那堆在昏暗灯火下闪烁着幽微、湿冷光泽的废铁残渣。
污秽熔炉核心驱动着庞大的墨黑骨甲身躯,以一种不似血肉之躯的冰冷机械韵律,
一步、一步,碾过断裂栅栏的残骸、混合着狼血与甲蟹蓝浆的污浊泥泞,
向着铁匠库根的小屋门前行进。每一步落下,
都伴随着覆盖全身的骨刺阵列和厚重甲片相互摩擦、挤压发出的低沉嘶鸣——嘎吱,
那是纯粹物质力量在承载巨大自重与推进意志时发出的物理哀鸣,
远比任何来自血肉的痛苦嘶嚎更令人心悸。
铁匠库根的小屋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门口那个同样低矮、用于存放燃料和粗劣矿石的半露天泥棚敞开着,
露出深处堆积如山的、早已锈蚀得发黑发红、彼此粘连熔结的金属碎块残骸堆——
那是村庄里几乎所有还能被称为金属的东西的最终归宿,等待着一个已不可能的熔铸机会。
而在那堆废铁最边缘,几块刚刚被村民丢弃在这里没多久的、
还残留着新鲜撕裂痕迹的破铜铁片,在油灯昏黄摇曳的微光里,
反射着些许未被锈层完全吞噬的、冰冷的油亮斑点。
一种本能的“引力”从那堆冰冷的废铁核心传来。
冰冷坚硬。饱含可被吞噬的金属精华。与它此刻构成身体躯壳的物质核心……同源。
林一那巨大的、覆盖厚实甲胄如同攻城巨兽般的身体在小屋门口丈许处停下。
小屋门紧掩,昏弱的橘色油灯光芒从门缝下方和兽皮覆盖的窗口缝隙挤出,
如同警惕的生物屏息时漏出的微弱气流,整个低矮的土石结构,
在它那由厚叠粗犷骨板和尖锐骨刺构成的庞大阴影笼罩下,脆弱得如同暴雨中即将垮塌的蚁穴。
门缝下方那点微光在它逼近的庞大身影笼罩下,
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忽明忽灭,仿佛随时都要被彻底吞噬。
无需命令或威胁。纯粹的、冰冷的物质体量压迫所形成的威压已如实质的重墙压至。
小屋那扇由厚实粗糙橡木板简单拼合、仅用粗厚兽皮条捆扎固定的破旧木门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伴随着门轴不堪重负的尖锐摩擦呻吟——吱嘎!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似乎随时可能断裂。
门板上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而崩开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更多的微弱光粒从门缝里泄露出来,映照着门外粘稠的泥浆。
死寂中,只有雨水落在墨黑骨甲上、顺着棱角流淌滴落的细密声响,
和远处那头被剥开了大半背甲、依旧在泥坑里微弱抽搐蠕动的铁甲蟹残骸搅动泥浆的、令人心悸的粘稠声响。
嘎吱——
令人心头发紧的沉重摩擦声中,小屋那扇承受巨大压力的破旧木门终于向内挪开了一条缝。
不是被打开,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巨力缓慢但不可阻挡地挤压,
让门轴和捆扎的兽皮承受着极限压力而被迫产生的屈服变形。
一只骨节粗大却遍布厚厚老茧和裂口的黝黑大手死死抵在门板内侧,
因用力过猛而指节泛白,青筋暴起。手的主人——铁匠库根——
整个人以一种倾尽全力、几乎要将身体嵌入墙体的姿态抵在门上。
他那花白杂乱如同冬日枯草的胡须剧烈颤抖着,
一张布满刀刻般深深皱纹、因常年烟熏火燎而呈现深褐色的脸上,
每一道沟壑里都填满了极限的恐惧与濒临崩溃的绝望。
他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暗红的血丝在干裂的唇纹中渗出,
浓密眉毛下那双浑浊的、因为巨大刺激而布满血丝的眼珠极力向外鼓胀着,
瞳孔缩成了两个针尖,透过门缝死死钉在门外那截冰冷、粗粝、
在微光下闪烁着湿漉漉墨黑色金属光泽的……“小腿”轮廓上——
那东西膝盖下方覆盖的厚重骨甲比他见过的任何护心铁盾都更厚!
库根不敢看门缝上方那东西的整个“全貌”。
仅仅是这截矗立在小屋门口、如同墨黑粗粝金属桩体般的结构,
就足以抽空他胸腔里所有的空气,绞碎他支撑的意志。
那玩意儿……绝对不属于血肉世界!是矿场深处爬出来的构装古灵邪祟!
他闻到了……隔着门板,那浓烈的、混杂着血腥、金属锈蚀、高温焦灼和某种……
如同沼泽深渊最底层沉淀了千年的腐败恶臭!那是……亡灵金属的气息!
如同他父亲和祖父临终前抽搐着喉咙所竭力描绘的噩梦景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