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昨天早晨,地铁门开的瞬间,你伸手挡在我额头前的动作,和三年前在商场电梯口一模一样。
我转身时,发绳勾住了你背包的拉链,粉色星星坠子卡在金属齿里。
你低头解绳结的瞬间,我看见你脖颈处沾着一片银杏叶——早上在公园晨跑时,你为了够我头顶的落叶,被风吹来的叶子糊了满脸。
车到站的提示音刺入耳膜,你突然拽着我往车门冲。
人群挤搡中,我的手肘撞在扶手上,你立刻反手垫在我胳膊下,自己的背却撞上了金属柱。
“嘶”的一声闷响后,你龇牙咧嘴地笑:
“还好没撞坏你手里的盒子。”
盒子里是我们熬了三个晚上的成果:五十张手绘卡片,每张背面都粘着一根星星发绳。
上周去儿童之家时,失明的小雅摸过我的发绳说“像星星在手里闪”,回来你就翻出旧毛线,说要让每个孩子都能摸到“星星”。
这时,一位抱小孩的宝妈趔趄着进来时,我们几乎同时起身,你的手掌还停在我发顶没收回,她道谢的声音混着婴儿的咿呀。
我才发现,你腕间缠着一根粉色星星发绳——
是上周社区公益市集上,你帮留守儿童编手链剩的料。
“还带着?”我指尖勾过那根绳,它在你手腕上绕了三圈,末端的星星坠子磨得发亮,“那天你说这颜色太嫩。”
“上周编的发绳,还剩多少?”
我指尖划过你手腕上缠绕的三圈粉绳,绳尾的毛线球蹭过你虎口的疤痕——
那是去年帮社区老人修轮椅时,被齿轮蹭到的。
你正逗着旁边那位宝妈怀里的小宝宝,闻言低头笑了笑,指腹蹭过我发间的同款发绳:
“昨天去社区儿童之家,乐乐非说要给‘一对星星’打结,她绑的结太丑,我拆了重编,没来得及摘。”
那一瞬间,小宝宝突然抓住你手腕的绳,又扯了扯我发间的,咯咯笑起来,口水蹭在你袖口,你浑然不觉,眼里的光却比车厢灯还暖。
到站的提示音里,你把我的包甩到肩上,另一只手牵住我。
路过换乘通道的公益广告屏时,我停住脚——照片里的山区女孩举着画,发间别着颗歪歪扭扭的纸星星,旁边印着“捐赠1根发绳,为她们添一颗星”。
隧道壁上贴着的公益广告,画面里的留守儿童举着画满星星的纸,底下印着一行小字:
“每个孩子,都该有一颗会发光的星星。”
你突然从帆布包侧袋掏出一个铁皮盒,打开时叮当作响。里面是二十根粉色星星发绳,每根都缠着不同颜色的毛线。
“上周编的,”你晃了晃袋子,星星在里面撞出细碎的响,“小区阿姨们把剩的毛线头都给我了,说‘比扔了强’。”
“绿的是李阿姨给的腈纶线,说耐磨;蓝的是小张护士织毛衣剩的,软和;这根紫的,是楼下阿婆把拆毛衣的线头攒了半个月给我的。”
你捏起根缠着银线的,“这个加了反光条,孩子们晚上戴安全。”
电梯上行时,你低头抚摸我发绳的星星坠子,声音混着机械的嗡鸣:
“下周去山区送物资,跟我一起?”
我拽着你的手贴在脸颊上,触感粗糙,那是常年握工具磨出的茧。
这双手拆过不少的零部件,编过儿童手链,此刻正牢牢攥着我的发绳,像攥着一根不会断的线。
地铁钻出地面的刹那,阳光涌进来,把两根纠缠的粉色星星照得透亮,像两颗终于在轨道上交会的星。
车厢晃动中,你突然从口袋掏出个信封。
“社区主任转来的,”你把信封塞给我,“山区小学的回信。”
我拆开时,纸片簌簌掉落——二十多个歪歪扭扭的签名旁,画着各种形状的星星,其中一个用红笔涂得特别深,旁边写着“我摸到星星了!”
“小雅的字?”我指尖抚过那个红星星。
你点头,声音发哑:
“她妈妈说,小雅现在睡觉都攥着发绳,说能梦见亮闪闪的路。”
换乘通道的风带着凉意,你把我的卫衣帽子往上提了提。
墙上的公益广告正在换画面,穿校服的女孩们举着发绳站在阳光下,背景是连绵的青山。
“下个月物资车出发,”你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新编的发绳,蓝色的,缠着银丝,“给你换这个,上次你说喜欢夜空的颜色。”
我低头看自己腕间的粉色星星,又看你手里的蓝绳,突然把两根绳头系在一起。
结扣收紧时,粉与蓝缠绕成螺旋,像两道缠绕的光。
“这样就不会丢了。”
我说着,把结扣塞进你掌心。
你握住我的手贴在脸侧,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
远处列车进站的轰鸣声里,我听见你轻声说:
“其实那天在儿童之家,小雅抚摸我的手说‘哥哥的手像树桩’,我还挺得意——树桩能让星星扎根,不是吗?”
风从站台尽头涌来,吹得发绳上的星星坠子,不停碰撞,发出细碎的响。
你望着我被风吹乱的头发里,别着一根你昨天偷偷塞进去的粉色星星。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所谓的牵挂,从不是攥紧对方的手,而是两个人的掌心,都握着让更多人摸到星光的温度。
列车灯光刺破黑暗时,你拽着我往前跑,两根缠绕的发绳在风里扬起,像一道连接此刻与远方的虹。
亲爱的,我知道,这根绳不会断,就像那些被我们系在孩子们发间的星星,会在无数个黑夜里,替我们守着一个个等待光亮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