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铃引归途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檐角的铜铃还浸在晨雾里，没来得及发出声响。她摸向枕边的铃佩，只见银铃与玉佩相贴的地方腾起缕白雾，在帐顶凝成朵小小的海棠花，转瞬又散成细屑。
“奇怪。” 她把铃佩凑到眼前，玉佩背面的星纹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红光往银铃上爬，在铃铛内侧刻出个极小的 “归” 字。这字迹她认得，和昨夜枕上月光映出的 “惊鸿归位” 如出一辙。
廊下传来木柴迸裂的轻响，是厨房在烧早火。沈清辞趿着鞋跑出去，正撞见谢景行从月亮门走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玛瑙兔子摆件被他别在腰间，银丝缠的耳朵在晨光里闪着亮。
“醒得这么早？” 他掀开食盒，里面码着四样细点，最上面的海棠酥捏得栩栩如生，“厨房新做的，尝尝？”
沈清辞刚抓起块酥饼，就被院外的喧哗声打断。三郎举着张羊皮卷冲进院子，宝蓝色的袍角沾着草汁，像是刚从哪个坡上滚下来：“大哥！你看我找到什么！”
大郎沈清晏跟着走进来，藏青色的官袍上还带着露水，显然是刚查完早衙。他接过羊皮卷展开，五郎沈清河立刻凑过去，手指点着卷上的墨迹：“这是…… 西域商道图！”
羊皮卷上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路线，起点正是城西那处别院，终点画着座尖顶城堡，旁边用古西域文写着 “瀚海宫”。沈清辞的铃佩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玉佩上的红光直射向城堡标记，在卷上烧出个小小的洞。
“这是……” 大郎盯着那个洞，突然看向沈清辞，“清辞，你的铃佩是不是认路？”
谢景行摸着腰间的玛瑙兔子，指尖划过食盒里的海棠酥：“我听说瀚海宫是前朝西域都护府的旧址，后来被风沙埋了。” 他看向沈清辞，“要不要去看看？”
沈清辞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她想起密室里那些刻着 “沈” 字的元宝，突然明白过来 —— 老祖宗不仅藏了宝贝，还留了回家的路。腕间铃佩烫得更厉害，像是在催她赶紧动身。
四郎沈清越背着药箱从外面回来，刚跨过门槛就被三郎拽住：“四弟快看看，这图上的标记是不是有毒？” 他指着羊皮卷边缘的黑渍，“我摸着有点麻。”
四郎推了推眼镜，掏出根银针往黑渍上戳，针尖立刻泛了黑：“是西域的迷魂草汁，碰了会犯困。” 他从药箱里倒出些绿色药粉，往三郎手背上撒了点，“过会儿就好了。”
“管它什么草！” 三郎甩开手，举着羊皮卷往马车上冲，“赶紧去瀚海宫！说不定还有更多宝贝！”
大郎无奈地摇摇头，对谢景行说：“看来是拦不住了。” 他转身吩咐管家备足干粮和水，又让护卫带上铁锹和绳索，“西域风沙大，得做足准备。”
沈清辞扒着马车窗户往外看，铃佩的红光在车壁上投下跳动的光斑。谢景行坐在她身边，正用小刀把海棠酥切成小块，碎屑落在食盒里，像撒了把碎金。
“谢哥哥，你说瀚海宫会不会有很多兔子？” 她举着铃佩问，玉佩上的红光映得她脸颊发烫。
“说不定有会说话的兔子。” 谢景行把小块酥饼喂到她嘴边，“就像你上次在萧府救的那只波斯猫。”
马车走了整整三天，官道渐渐变成黄沙路。第五天清晨，他们终于看到了羊皮卷上的尖顶城堡 —— 半截塔身从沙丘里探出来，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蓝莹莹的光，果然和图上画的一模一样。
三郎第一个跳下车，举着铁锹就往沙丘里冲，没跑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扒开浮沙，露出块青石板，上面刻着的海棠纹和沈清辞铃佩上的分毫不差。
“找到了！” 他刚要喊，就被沈清辞拉住。小姑娘的铃佩正对着石板中央，红光在沙上画出个圈：“这里有机关。”
谢景行接过四郎递来的水壶，往石板上浇了些水。被浸湿的石面渐渐浮出字来，还是那句 “月出昆仑，水汇流沙”。沈清辞突然想起密室里的星图，抱着铃佩绕着石板转了三圈，银铃每响一声，石板就往下陷一分。
“咔嚓” 一声，石板彻底沉了下去，露出道通往地下的石阶。五郎举着火把往下照，惊得倒吸口凉气 —— 阶壁上嵌满了夜明珠，照亮了底下的宫道，比城西密室亮堂十倍不止。
“我的天……” 三郎举着火把跑在最前面，宫道两侧的壁画看得他眼花缭乱。画上的人穿着和沈家祠堂画像里一样的衣袍，正赶着骆驼商队穿过沙漠，领头人的腰间挂着串银铃，和沈清辞腕间的一模一样。
“这是…… 沈家先祖！” 大郎抚摸着壁画上的铃佩，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纹路，“他们真的是西域商人。”
沈清辞的铃佩突然腾空而起，红光在前头引路。众人跟着铃铛穿过七拐八绕的宫道，尽头竟是座大殿，中央的高台上摆着个玉匣，匣上的锁正好能容下那半块星图玉佩。
“找到了！” 沈清辞踮脚把玉佩塞进锁孔，只听 “咔嗒” 一声，玉匣弹开，里面铺着块织金锦缎，放着枚巴掌大的玉印，印文正是那个 “瀚” 字。
玉印刚被拿起来，整个大殿突然震动起来。壁画上的商队像是活了过来，驼铃声从画里飘出来，和沈清辞的银铃应和着。高台后面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个藏宝库，里面的金银珠宝比城西密室多了百倍，每箱上都贴着张泛黄的纸，写着 “沈氏家产”。
“原来咱们家以前这么有钱！” 三郎扑在箱堆上，抓起把玛瑙珠串往脖子上挂，“以后再也不用看那些官老爷的脸色了！”
五郎翻着宝库角落的账本，突然指着其中一页喊：“大哥你看！先祖说瀚海宫底下有暗河，能通回京城！”
大郎拿起那枚 “瀚” 字玉印，突然明白了老祖宗的用意。他们不仅留下了家产，还铺好了随时能回家的路。腕间铃佩轻轻发烫，沈清辞突然想起密室里的祖印，原来 “归” 字指的不是回到西域，是认祖归宗。
谢景行站在藏宝库门口，看着沈清辞被兄长们围在中间，银铃的金光映得她满脸通红。他摸了摸腰间的玛瑙兔子，突然发现摆件底座刻着行小字，是用西域文写的 “护惊鸿”—— 这竟是件守护铃佩主人的法器。
回程的暗河比来时宽敞十倍，水流平稳得像面镜子。沈清辞趴在船舷上，看玉印在水里投下的影子，突然咯咯笑起来：“谢哥哥，你看它像不像月亮？”
谢景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玉印的影子确实像轮满月，而沈清辞的铃佩正悬在水面上，金光与月影缠成圈，在波心荡出层层涟漪。这景象他似曾相识，好像在哪本古籍上见过 —— 据说惊鸿帝君的本命法器，能引星月同辉。
三郎在船舱里数珠宝，五郎正写《西域探宝记》，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混着水流声，格外安稳。大郎摩挲着那枚玉印，突然对谢景行说：“等回了京城，我想重修沈家祠堂。”
“我帮你。” 谢景行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小姑娘正用银铃逗水里的鱼，笑声比铃铛还脆，“还要给清辞铸个金身，记上她寻回祖产的功劳。”
沈清辞回过头，举着铃佩晃了晃：“我不要金身，我要好多好多海棠酥！”
暗河的尽头连着京郊的护城河。当马车驶进熟悉的街巷时，沈清辞突然发现腕间的铃佩不烫了，玉佩上的红光也淡了许多，只剩下那个 “归” 字还亮着，像是在说 “到家了”。
苏婉卿早在门口等着，看见他们回来，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摸着沈清辞腕间的铃佩，又看着大郎手里的玉印，突然对着西方拜了三拜：“列祖列宗保佑，终于回家了。”
晚饭时，厨房端上满满一桌菜，最中间的汤盆里浮着朵面塑海棠，是四郎特意给沈清辞做的。沈清辞刚舀起一勺汤，就被腕间的动静惊得停下 —— 铃佩上的 “归” 字突然炸开，红光和金光裹着细屑落在汤里，竟凝成朵真的海棠花。
“神了！” 三郎瞪圆了眼睛，“这铃铛还会变戏法！”
谢景行看着那朵海棠，突然明白过来。铃佩不是在变戏法，是在认主。从城西密室到瀚海宫，从祖印到玉匣，老祖宗设下的所有机关，都在等一个能让银铃和玉佩合二为一的人 —— 也就是沈清辞。
夜深时，沈清辞把铃佩放在枕边。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归” 字渐渐隐去，只留下银铃和玉佩安静地靠在一起，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朋友。她摸了摸铃铛内侧的刻痕，突然想起谢景行腰间的玛瑙兔子，明天一定要让他看看这神奇的变化。
窗外的海棠树影晃了晃，谢景行站在廊下，手里捏着片刚捡的花瓣。他看着沈清辞窗上的剪影，突然觉得这趟西域之行不仅找回了沈家的祖产，还解开了个更大的秘密 —— 关于银铃，关于玉佩，或许还有关于他自己腰间这只玛瑙兔子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