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便民菜场像个被打翻的调色盘。
红的番茄堆成小山,绿的黄瓜挂着晨露,张屠户的肉案上,半扇猪排骨泛着新鲜的粉红,油星子溅在水泥地上,画出片不规则的亮斑。
诸葛铁牛推着电动车穿过人群,车筐里的空保温箱磕在铁架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响
—— 那是昨晚给特调局送文件时蹭的。
“铁牛!这儿!” 钱来多的大嗓门从菜场北口传来。
他穿着件印着 “速效和谐” 字样的绸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腕上那根比手指还粗的金链子,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旁边站着的王大喇叭更扎眼,新烫的头发抹了半斤发胶,手腕上的金表链叮当作响,和他往常那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格格不入。
诸葛铁牛的电动车刚停稳,王大喇叭就凑上来,金表在他眼前晃了三圈:“铁牛啊,你看哥现在咋样?这表是‘速效和谐’公司发的福利,纯金的!”
他刻意挺了挺肚子,衬衫第二颗纽扣崩开半颗,露出里面印着 “黑龙集团” 的背心
—— 那是上周钱来多刚送的。
钱来多往诸葛铁牛手里塞了张烫金名片,边角裁得像把小刀子:“诸葛先生,咱公司诚聘您当文化顾问,月薪五千,五险一金全缴,年底还有分红。”
他用指甲刮了刮名片上的 “总裁特助” 头衔,“说白了就是陪社区大妈跳跳舞,调解调解纠纷,比送外卖轻松多了。”
菜场东南角突然一阵骚动。
卖豆腐的张婶举着个破瓷碗追出来,碗沿豁了个三角口,是去年被王大喇叭撞掉的:“王大喇叭你个白眼狼!上周还说孙百万拆广场缺德,这才几天就帮着他们骗钱!”
她的蓝布围裙沾着豆渣,气得直抖,“你忘了你儿子上学的助学金是张大爷凑的?”
王大喇叭的金表突然停了秒。
他往钱来多身后缩了缩,金链子在衬衫上勒出道红痕:“张婶你别胡说,我这是正经工作……”
话没说完就被钱来多打断,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在诸葛铁牛眼前晃成道金弧:“铁牛先生别听她的,咱公司是黑龙集团旗下的,司马金元老板听过您的大名,说您这广场舞调解术是一绝。”
提到司马金元,诸葛铁牛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车把。
电动车筐里的空保温箱晃得更厉害,里面露出半截赵胜男昨晚给的报告
—— 上面说黑龙集团最近在社区超市投放的 “忆甜园” 火腿肠,检测出能让动物狂躁的成分。
他瞥了眼王大喇叭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根 “忆甜园”,油汪汪的包装上印着只笑盈盈的雪狮子犬,像极了旺财。
【检测到污染源靠近,和谐能量 - 5 点(当前 1095 点)。】
“我对你们的工作没兴趣。” 诸葛铁牛转身要走,却被钱来多抓住胳膊。
他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昨晚的油渍,在诸葛铁牛的袖口捏出五个黑印:“别急着拒绝啊,您看王大喇叭,入职半个月就换了全套行头,您要是来,司马老板说了,直接配辆奔驰代步。”
他往菜场西头努了努嘴,那里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牌用红布盖着,边角露出个 “黑 A” 的牌照。
王大喇叭突然拍了拍诸葛铁牛的肩膀,金表链扫过他的手背,凉得像块冰:“铁牛你傻啊?送外卖能送一辈子?跟着钱哥干,不出半年就能在碧水湾买套房!”
他凑近了些,发胶味混着韭菜盒子的气味扑面而来,“再说了,你那狗不是病了吗?咱公司有专门的宠物医院,进口药随便用。”
诸葛铁牛的心脏猛地一缩。
旺财今早确实没吃早饭,趴在窝里打蔫,左前爪的旧伤处泛着淡淡的红
—— 那是上次从司马钢蛋的实验室救出来时留下的疤。
他突然想起赵胜男的话,黑龙集团最近在宠物身上做实验,用一种带芯片的项圈控制动物情绪,难不成……
“我家旺财好得很。” 诸葛铁牛推开王大喇叭的手,金表链在他手背上刮出道白痕,“倒是你,上周还说孙百万的拆迁款有问题,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他往肉案那边扬了扬下巴,张屠户正举着刀剔骨,刀刃上的反光在王大喇叭脸上晃了晃,吓得他往后退了半步。
钱来多突然从包里掏出个信封,厚厚的像块砖头:“这是预付的三个月工资,一万五。”
他故意把信封在诸葛铁牛眼前掂了掂,“司马老板说了,您只需要在广场舞大赛上‘指导’一下,让那支‘极端和谐’队赢就行
—— 他们都是咱公司的人。”
菜场北口的电子屏突然亮了,正在播早间新闻。
画面里的司马金元穿着件中山装,胸前别着朵白玉兰,正对着镜头说:“企业要承担社会责任,黑龙集团将投资一个亿改善社区环境……”
他身后的背景板上,“和谐大厦” 的效果图旁边,赫然摆着张诸葛铁牛跳广场舞的照片,被 p 得笑盈盈的。
【检测到精神诱导,和谐能量 - 10 点(当前 1085 点)。】
“看到没?” 钱来多的金链子晃得更欢了,“司马老板多看重您。下周广场舞大赛,您就稍微指点指点,不用做得太明显……”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因为诸葛铁牛正举着手机录像,镜头怼在他脸上,连他牙缝里的韭菜叶都拍得清清楚楚。
“我要是把这段发给特调局,你说他们会不会感兴趣?”
诸葛铁牛的声音很轻,却让钱来多的金链子瞬间不晃了。
王大喇叭的金表 “啪嗒” 掉在地上,表蒙子摔出道裂纹,里面的指针卡在了 9 点 17 分
—— 那是上周三孙百万给广场投催化剂的时间。
菜场突然安静下来,连张屠户剁肉的声音都停了。
卖菜的刘大姐往这边凑了凑,竹筐里的土豆滚出来三个,在地上转了半圈停在诸葛铁牛脚边。
张婶的破瓷碗还举在半空,碗沿的豁口对着钱来多,像只瞪圆的眼睛。
钱来多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金链子在衬衫上勒出更深的红痕:“姓诸葛的你别给脸不要脸!司马老板说了,你那狗和猫都在我们手里……”
话没说完就被王大喇叭拽了拽,金表链在他手背上划出道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