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的碧水湾小区还浸在浅灰色的雾霭里。
诸葛铁牛踩着露水穿过 7 栋二单元的楼道，鞋底碾过昨晚暴雨留下的水洼，溅起的水珠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虹光。
楼道拐角堆着半袋没开封的水泥，袋口被老鼠咬出个破洞，灰白色的粉末顺着砖缝蜿蜒成一条细流，像条凝固的瀑布
—— 这是上周开发商派人来勘测时落下的，当时他们说要把这片空地改成停车场，被李大芬举着广场舞扇骂了回去。
“铁牛！这儿呢！”
李大芬的嗓门穿透薄雾，她正蹲在健身角的石桌上系红绸舞扇，靛蓝色的对襟褂子上沾着草屑，袖口磨出的毛边里卡着片银杏叶。
石桌边缘的裂缝里嵌着半块口香糖，是昨晚跳广场舞时哪个小孩粘上去的，此刻被露水浸得发胀，像块透明的琥珀。
诸葛铁牛拎着铁锹走过去，木柄上还留着前任主人的指痕
—— 这是他从社区废品站淘来的，铲头锈得发褐，却在晨光里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
空地中央堆着半人高的建筑垃圾，碎砖头上长着几簇狗尾草，草叶上的露珠坠在尖端，折射出的光斑在诸葛铁牛手背上晃来晃去，像只受惊的萤火虫。
“王秀莲那老姐妹崴了脚，让她家老头子替班了。”
李大芬用舞扇指着不远处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头，
“你看老杨那架势，像是来刨地种庄稼的。”
老杨正弯腰搬一块断成两截的水泥板，蓝布褂子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形状像幅模糊的地图。
他去年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此刻每动一下都要喘三口粗气，喉结上下滚动的幅度比水泥板的晃动还剧烈。
诸葛铁牛赶紧放下铁锹跑过去，指尖刚触到水泥板，就听见老杨嘟囔。
“这破板子上回还压着张屠户的三轮车，他那桶猪血水顺着裂缝渗进土里，害得李大姐的月季全烂根了……”
诸葛铁牛的手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 不是汗，是从水泥板裂缝里渗出的淡金色微光，像融化的蜂蜜。
他想起昨晚激活 “烟火人间?守护壁垒” 时掌心的灼烫，低头发现水泥板内侧竟有层细密的纹路，在晨光里若隐若现，与卡片背面的图案惊人地相似。
“发啥呆呢？”
李大芬用舞扇柄敲了敲他的胳膊。
红绸子扫过他手腕时，那些微光突然像活过来似的窜进皮肤，留下一阵酥麻的痒。
“王建国他媳妇送来两壶绿豆汤，在石桌上晾着呢，你先去喝两口。”
石桌旁围着七八个晨练的老人。
王翠花正用搪瓷缸给大家分绿豆汤，银镯子在缸沿上磕出叮叮当当的响。
她新烫的卷发上别着朵塑料牡丹，花瓣上还沾着昨晚包包子的面粉，说话时嘴角的金牙总在晨光里闪一下。
“铁牛啊，你是不知道，昨儿你调解那事传开了，三栋的刘寡妇都要请你去给她孙子看作业
—— 那小子写作文净编瞎话，说他爷爷是宇航员。”
诸葛铁牛刚端起搪瓷缸，就看见赵胜男从小区西门走进来。
她今天换了件浅灰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只露出截白皙的脖颈，领口别着枚银色哨子
—— 这是特调局的应急信号器，上次在酒吧街暗巷她吹过一次，声音尖得能刺穿耳膜。
她手里拎着个黑色帆布包，包角磨出的毛边里卡着片枯叶，步频均匀得像节拍器，每一步都踩在砖缝的正中央。
“赵姑娘咋来了？” 王翠花眯起眼，用胳膊肘撞了撞李大芬，“我瞅着她这包沉甸甸的，该不是来抓人的？”
李大芬刚要接话，就见赵胜男在健身角的单杠旁停下，帆布包往地上一搁，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她弯腰系鞋带时，诸葛铁牛瞥见她后腰别着的东西
—— 黑黢黢的枪套边缘露出半截枪管，被冲锋衣盖住大半，只在转身时闪过一丝冷光。
“清理得咋样了？”
赵胜男的声音比晨雾还凉，她踢了踢脚边的碎砖，“王队说这一带的污染指数有点异常，让我来看看。”
诸葛铁牛的铁锹突然在砖堆里磕到个硬东西，发出 “当” 的一声脆响。
他扒开碎砖，发现是块巴掌大的金属片，表面刻着螺旋状的花纹，在晨光里泛着青灰色的锈迹
—— 这图案和上次在化工厂废墟捡到的碎片一模一样。
金属片边缘粘着几根灰白的毛发，像是某种大型犬的绒毛，让他突然想起旺财左前爪那道被系统治愈的伤口。
“这啥玩意儿？”
李大芬凑过来，舞扇尖挑起金属片，红绸子扫过花纹时，那些螺旋突然像活过来似的转了半圈。
老杨突然 “哎哟” 一声捂住胸口，脸色白得像刚粉刷的墙。
“瞅着这玩意儿就心慌，上回在司马钢蛋那化工厂墙外也见过类似的……”
赵胜男的手指突然按住金属片，指尖的温度让锈迹泛起一层油光。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检测仪，探头刚触到金属片，屏幕就跳出刺眼的红纹。
“精神熵增残留，指数 27%。”
她突然抬头看向小区东侧的化工厂方向，烟囱正在冒烟，灰黑色的烟柱在晨雾里扭曲成螺旋状，和金属片上的花纹重叠在一起。
“张大爷呢？”
诸葛铁牛突然发现平时总在石桌上打太极的位置空着，石凳上还放着他的搪瓷茶缸，缸沿沾着圈褐色的茶渍，像条褪色的腰带。
“刚还在呢，说要去买油条。”
王翠花往西门方向努努嘴，“估计又跟刘春花砍价呢，那老太太今早炸的油条里多搁了两把糖，香得能勾走魂。”
诸葛铁牛的铁锹突然碰到个软东西，低头一看是只被踩扁的塑料袋，里面裹着半根火腿肠
—— 这是他昨天给旺财买的，早上清理时落在兜里，不知啥时候掉出来的。
塑料表面沾着几根狗毛，在晨光里泛着雪白的光泽，让他突然想起旺财被司马钢蛋抱走时那恐惧的眼神。
“铁牛，你看这砖缝里……”
老杨的声音发颤，他用锄头扒开块断裂的水泥板，下面的泥土里竟嵌着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在晨光里像撒了把碎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