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破隙而出
“回响之始”的混乱风暴里，没有天与地的分野，只有无边无际翻滚的光海。那些光流并非纯粹的能量，而是破碎的时空碎片与规则残片的集合体，时而化作闪烁的星点，时而凝成扭曲的晶簇，每一次碰撞都迸发着足以撕裂普通修士神魂的冲击波。林凡的意识却在这片混沌中保持着惊人的专注，他的神魂与胸腔中那颗“种子”的力量正以一种近乎完美的频率共振——不再是最初的磨合与对抗，而是如同猎手与猎犬般，达成了生死与共的协同。
种子在他的意识深处微微发烫，传递出一种模糊的“感知”，如同雷达般扫过前方那道无形的“维度封锁壁垒”。那壁垒看似透明，实则是织网者用无数规则锁链编织而成的牢笼，表面流淌着淡淡的银辉，每一寸都散发着“禁止通行”的冰冷意志。而在壁垒中央偏左的位置，有一处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扰动窗口，正随着“回响”洪流的起伏而忽明忽暗——那是刚才某次规则涟漪碰撞时，偶然出现的破绽，转瞬即逝，却被林凡死死锁定。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网心”意志的存在。那意志如同悬浮在光海之上的巨型探照灯，冰冷、漠然，带着俯瞰众生的傲慢，每隔十息便会扫过这片区域。银辉扫过的瞬间，林凡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微微战栗，仿佛被某种至高存在看穿了所有伪装。但万幸，“网心”似乎还将注意力放在搜寻“回响之始”内部的异常上，尚未察觉到这个潜藏在光海暗流中的、孤注一掷的逃犯。
“就是现在！”
当第三道“回响”洪流如期而至时，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那股洪流比前两次更加汹涌，带着金色的光纹，如同奔腾的星河般撞向维度封锁壁垒。接触的刹那，壁垒表面的规则锁链剧烈震颤，原本微弱的扰动窗口突然被撑开了一瞬，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没有丝毫犹豫，林凡将全身的力量与种子的能量彻底融合。不再是之前那种混杂着混沌与秩序的驳杂力量，而是经过无数次协奏后，提炼出的、高度凝聚的破灭之光——那光呈深紫色，核心处却藏着一点纯白，像是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既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又带着一丝创造的可能。他将这股力量压缩到极致，凝聚在指尖，身体化作一道流光，顺着光海的暗流，朝着那处窗口猛冲而去！
“轰——！”
没有物质爆炸的硝烟，只有规则层面的崩裂巨响。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递，而是直接震荡在神魂深处，让林凡的意识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深紫色的破灭之光撞上扰动窗口的瞬间，维度封锁壁垒表面的银辉骤然黯淡，无数规则锁链发出“咯吱”的悲鸣，如同被强行扯断的琴弦。一道细微的、约莫半尺宽的裂痕被硬生生撕开，裂痕边缘跳动着青白色的混沌电光，每一次闪烁都在“侵蚀”着周围的规则锁链，试图将裂痕撑得更大。
裂痕之外的景象，让林凡的心跳（即使是意识层面的）都漏了一拍。那里没有“回响之始”的光海，也没有织网者控制区域的银辉，只有一片弥漫着灰色雾霭的虚空。雾霭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缓慢地流动着，没有风，没有声音，甚至连光线都被吸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
没有时间犹豫！林凡知道，“网心”的反应速度绝不会慢。他立刻收敛气息，将破灭之光收回到体内，身体化作一道残影，贴着裂痕的边缘钻了出去。就在他的脚尖刚刚踏出裂痕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暴怒的“无声咆哮”——那是“网心”发现破绽后的震怒，冰冷的意志如同海啸般涌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杀意。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就听到身后传来“铮”的一声脆响。无数银白色的规则锁链如同受惊的毒蛇般涌来，瞬间缠住了裂痕的边缘，硬生生将那道半尺宽的口子合拢。最后一丝青白色的混沌电光被锁链吞噬，维度封锁壁垒恢复了原本的透明模样，仿佛刚才的破绽从未存在过。
林凡漂浮在灰色虚空中，剧烈地“喘息”着。他没有实体的肺部，却感觉像是跑了一场万里马拉松，意识核心还在因刚才的规则震荡而微微刺痛。他抬手按在眉心，试图平复那股眩晕感——这不是生理上的疲惫，而是意识层面过度消耗后的后遗症，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过载，每一处“零件”都在发出抗议。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方向。原本熟悉的、被巨网笼罩的光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灰色雾霭。雾霭粘在他的意识外围，像是一层厚重的尘埃，隔绝了所有外界的信息。他真的逃出来了，从织网者的牢笼里，从“网心”的眼皮底下，成功逃脱了。
但这份喜悦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更深的茫然取代。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知道这片灰色虚空通向何方，更不知道方舟的方向——他就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落叶，彻底迷失在了宇宙的夹缝中。
更让他心悸的，是自己此刻的状态。他尝试着内视，发现种子在意识深处的“存在感”比之前更强了。不再是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低语，而是清晰的、带着某种“渴望”的念头，如同潮水般在他的意识里流转。他甚至能“看到”种子表面浮现出的细微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不断闪烁着，传递出一种对“可能性”的饥渴——仿佛想要吞噬周围所有的规则、能量，甚至是维度的碎片。
更可怕的是他自己的思维。刚才在突破壁垒时，他下意识地用种子的视角分析了规则锁链的弱点，那种剖析方式冷静得近乎冷酷，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关注“效率”与“结果”。他甚至发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起方舟上的伙伴，没有想起曾经在蓝星的生活——那些属于“林凡”的记忆，正在被种子带来的“神性”慢慢覆盖。
“我是林凡，不是力量的容器。”他在意识深处默念，强迫自己回忆起白冰挥剑时的坚定、张天正真人的笑声、泰拉骂骂咧咧却始终靠谱的模样。那些鲜活的记忆像是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种子的“侵蚀”，让他找回了一丝属于“人”的温度。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一旦被“神性”彻底吞噬，他就不再是自己了。
当务之急，是确定方位，找到离开这片灰色虚空的路，最好能联系上方舟。林凡深吸一口气，尝试调动种子的力量，想要像之前那样感知周围的环境。但指尖的破灭之光刚一浮现，就被灰色雾霭瞬间包裹——这片虚空里的规则极其稀薄，能量更是少得可怜，种子的力量像是投入棉花的石子，连一点涟漪都没激起。他能感知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以及雾霭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意识深处的种子微微跳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渴望的悸动，而是一种……呼应？
林凡立刻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感知上。他能感觉到，在灰色虚空的极远处，大约是他全力飞行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达的地方，有一种微弱的、规律性的“脉动”。那脉动很轻，像是心脏在缓慢跳动，每一次都带着淡淡的金色光纹，与这片灰色的死寂格格不入。
更奇怪的是，种子对那股脉动似乎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警惕，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那是什么？
林凡的眉头紧紧皱起。他不知道那股脉动来自何方，是织网者设下的新陷阱？还是其他未知的威胁？亦或是……在这片死寂虚空中，唯一的一线生机？
他犹豫了一瞬，目光望向那股脉动传来的方向。灰色雾霭依旧浓稠，看不到尽头，但那微弱的金色脉动，却像是黑暗中的一点萤火，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最终，他握紧了拳头。不管前方是威胁还是生机，总比困死在这片虚空中要好。他调整了一下意识状态，将种子的力量压制到最低，只留下一丝用于感知，然后化作一道淡淡的流光，朝着那股脉动的方向，缓缓飞去。灰色的雾霭在他身边流动，寂静中，只有他意识深处种子的低语，以及远处那若有若无的脉动，在无声地交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