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行动的冲击波,以省城和边境为震中,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省城,韩宝华等人的落网,标志着对“保护伞”的正面强攻初战告捷;而边境,丛林深处那一声突兀的枪响,则意味着对“泥鳅”的围捕,已从隐秘的追踪演变为一场充满变数的血腥遭遇战。
瑞丽后山,3号区域。雨水冲刷着茂密的植被,能见度极低。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打破了雨林的死寂。
郑闯带着d组机动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交火地点。泥泞的山路湿滑难行,荆棘刮破了作战服,留下道道血痕。耳麦里,b组队员的呼吸急促而粗重,夹杂着压抑的痛哼和战术指令的短促呼喝。
“b组报告!目标依托复杂地形和巨石掩护,枪法极准!我们已有两人轻伤!无法形成有效包围!”
“看清目标特征了吗?”郑闯一边狂奔,一边吼道。
“确认!就是他!‘泥鳅’!穿着深色雨衣,动作像猴子一样灵活!”
郑闯心头一紧,果然是他!这个老狐狸,不仅狡猾,还是个硬茬子!他立刻下令:“A组、c组,从左右两翼包抄,压缩他的活动空间!狙击手!寻找制高点,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注意,尽量抓活的!”
更多的身影在雨林中穿梭,枪声更加密集。“泥鳅”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变换位置,时而点射,时而利用缴获的自动武器扫射,精准而狠辣,极大地迟滞了追捕小组的合围速度。他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携带了多种武器,似乎还对追捕小组的战术有一定预判。
“砰!”一声格外沉闷的狙击步枪声响起。
“报告!击中目标右肩!目标行动受阻!”狙击手的声音传来。
“好!”郑闯精神一振,“全体压上!他跑不了了!”
然而,就在追捕小组缩小包围圈,即将形成合围的瞬间,“泥鳅”猛地向追击方向投掷出两枚烟雾弹和一枚震撼弹!
“小心!规避!”
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伴随着震撼弹巨大的声响和强光,追捕小组的攻势为之一滞。
等到烟雾稍稍散去,队员们冲上前去,巨石后面,只留下一滩殷红的血迹、一件被丢弃的破损雨衣,以及几个凌乱的脚印,迅速消失在更茂密的丛林深处。
“妈的!又让他跑了!”郑闯一拳砸在旁边湿漉漉的树干上,脸色铁青。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滩血迹和脚印。“他受了伤,跑不远!通知边防,封锁所有可能通往境外的通道!出动警犬,沿着血迹和气味追!”
一场大规模的搜山行动,在暴雨和密林中全面展开。但所有人都知道,受了伤、被激怒的“泥鳅”,如同被困的毒蛇,更加危险。
省城,韩宝华被秘密押解至省厅指定的一个绝密办案点。他坐在审讯室里,已经换上了普通的羁押服,但眉宇间那份长期位居高位养成的倨傲并未完全褪去,只是被一种深沉的阴鸷所覆盖。他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对审讯人员的问话充耳不闻。
无论预审专家如何政策攻心,如何出示部分证据,韩宝华始终一言不发。他用沉默筑起了一道高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在恐惧着什么。他偶尔睁开的眼睛里,没有普通落马官员的慌乱和悔恨,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光芒,仿佛在衡量着利弊,计算着得失。
“他在拖时间。”经验丰富的老预审对监控室里的沈青云汇报道,“他在等外面的消息,或者,在等某个人的指示。他坚信,只要不开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青云看着屏幕上韩宝华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眉头紧锁。这种沉默,本身就传递出一种信号——韩宝华背后的力量,可能比赵德明隐约透露的还要强大,以至于让他即使在铁证面前,依然心存幻想。
“加大审讯力度,但要注意方式方法。重点围绕赵德明交代的、证据链最扎实的几个问题反复敲打,摧毁他的侥幸心理。同时,加快对其他落网人员的审讯,争取形成交叉火力,让他孤立无援!”沈青云下令。
他知道,攻克韩宝华,是揭开整个“保护伞”网络最关键、也最艰难的一步。
指挥部内,对政委吴国忠的“软隔离”在悄无声息地进行。他被“请”到了指挥部隔壁一个没有对外通讯设备的休息室内,由两名内部监察组的同志“陪同”。
吴国忠起初显得有些错愕和不满,但当监察组长隐晦地提及那条异常信号外溢时,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这完全是个误会!”吴国忠摊开手,脸上带着被冤枉的委屈和恰到好处的愤怒,“当时我的加密通讯器出了点故障,信号不稳定,我正准备联系技术部门检修,可能就在那时产生了瞬间的异常溢出!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进行任何违规通讯!沈总呢?我要当面跟他解释!在这种关键时期,怀疑自己的同志,这会影响团结,影响战斗力!”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情绪也表现得十分到位。但沈青云在监控里看着他那双不时闪烁的眼睛,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通讯器故障?巧合?在“惊雷”行动发起前的最后十分钟?
“继续隔离观察,对他的通讯器进行技术鉴定。在鉴定结果和行动彻底结束前,维持现状。”沈青云对监察组长指示道,语气不容置疑。他宁愿暂时背负“不近人情”的名声,也绝不能拿整个行动的成败去赌一个“可能”的巧合。
吴国忠的存在,如同一根刺,扎在“清源”行动的心脏部位。
就在省城审讯陷入僵局、边境搜捕紧张进行之时,经侦小组在对赵德明和韩宝华等人资产的深度梳理中,有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
除了那些已经掌握的、流向韩宝华及其家人控制的海外账户的赃款之外,还有数笔规模更大、路径更为隐秘的资金,通过更加复杂的离岸公司层层嵌套,最终汇入了数个设立在某个欧洲小国、受极其严格隐私法保护的私人银行账户中。这些账户的开户人身份成谜,与韩宝华、赵德明乃至“泥鳅”集团,在明面上都查不到任何直接关联。
“这些资金的最终去向,非常可疑。”陈涛向沈青云汇报时,神色异常凝重,“它们没有用于韩宝华等人的奢侈消费,也没有明显的投资痕迹,就像是…就像是存放在那里的‘储备金’,或者,是支付给某个更深层、更隐蔽的‘中间人’或‘保护伞’的酬劳。”
这个发现,让案情再次变得扑朔迷离。难道韩宝华之上,还有级别更高、隐藏更深的保护力量?还是说,存在着一个独立于现有腐败链条之外的、更为神秘的利益分配核心?
“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清楚这些账户的真正主人和资金的最终用途!”沈青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每揭开一层迷雾,后面似乎都隐藏着更深的黑暗。“协调国际刑警组织,通过司法协助渠道,想办法获取这些账户的更多信息!”
“惊雷”虽然炸响,但雷声过后,露出的并非朗朗乾坤,而是更加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迷局。省城的沉默,边境的逃脱,内部的疑云,以及这突然出现的、指向境外的神秘资金……所有线索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巨大的、尚未完全显形的网。沈青云知道,“清源”行动,远未到结束的时候,甚至可以说,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站在指挥部的窗前,望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目光穿透雨幕,仿佛要看清那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