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月隐匿。苏州城外的漕运码头,失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运河水流拍打岸边的单调声响,以及零星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的昏黄光斑。然而,在这片寂静之下,却潜藏着令人窒息的暗流。
码头上,那艘悬挂着朝廷旗帜、体型明显大于寻常货船的贡船静静停泊在专属泊位,船上船下皆有顶盔贯甲、手持利刃的官兵巡逻,戒备森严。距离贡船不远处的几排货栈阴影里,以及更远处废弃的仓库区,似乎有更多的人影在黑暗中蛰伏,呼吸若有若无。
陆星痕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不起眼的斗篷,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在码头外围建筑的屋顶上,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整个码头区域,将官兵的布防、可能的伏击点、以及几条关键的进出水道尽收眼底。
李知府的布置果然老辣,明松暗紧,核心力量都收缩到了贡船周围,外围看似空虚,实则暗藏杀机。刘能啊刘能,你若真敢动手,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辰已近子时。按照情报,北冥的人应该快要动手了。他不再停留,身形如同鬼魅般几个起落,便离开了码头区域,向着苏州城内刘通判府邸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的目标很明确,擒贼先擒王,拿下刘能,既能瓦解内应,也能撬开他的嘴!
就在陆星痕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码头东南角的一处堆放杂物和废旧渔网的角落,突然冒起了浓烟,紧接着,火光猛地窜起!火势借助夜风和遍地的油渍,迅速蔓延开来,点燃了旁边的几座木质货栈!
“走水了!走水了!” 尖锐的锣声和呼喊声瞬间划破了夜的宁静。
码头上顿时一片大乱!巡逻的官兵、留守的船工、被惊醒的力夫……人群如同无头苍蝇般奔走呼喊,救火的救火,逃命的逃命。
然而,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
“嗖!嗖!嗖!”
数十道身着青衣、黑巾蒙面的身影,如同从地狱中钻出的恶鬼,从多个方向骤然现身!他们动作矫健,配合默契,一部分人悍不畏死地扑向那些“慌乱”救火的官兵,另一部分则如同利箭,直扑停泊在泊位上的贡船!
为首者,正是那位“赫连先生”!他手持狭长弯刀,身形如电,刀光闪烁间,两名试图阻拦的官兵已然捂着喉咙倒下!
“保护贡品!” 贡船上,一名身着校尉盔甲的军官厉声大喝,船上严阵以待的官兵立刻结阵迎敌!弓弩齐发,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扑来的青衣客!
然而,这些青衣客显然早有准备,身手也远非普通官兵可比。他们或是挥舞兵刃格挡箭矢,或是凭借诡异的身法闪避,伤亡并不大,攻势只是稍稍一滞,便再次猛扑上来!尤其是那赫连先生,弯刀挥舞出一道道凌厉的弧光,竟然硬生生劈开了官兵的阵型,眼看就要冲上贡船!
就在此时——
“杀!”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从码头西侧的废弃仓库区响起!早已埋伏在此的邓百川,率领着三十名参合庄精锐庄客,如同猛虎出闸,从侧翼狠狠撞入了北冥众人的阵中!
邓百川手持一柄厚背砍山刀,势大力沉,一刀劈下,便将一名试图抵挡的青衣客连人带刀劈飞出去!他身后的庄客们亦是悍勇无比,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结成简易的战阵,刀光剑影,弓弩暗器,与北冥的人厮杀在一起,瞬间将他们的攻势拦腰截断!
“慕容家?!” 赫连先生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慕容复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时机抓得如此之准!“你们找死!”
他舍了贡船,身形一折,弯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邓百川!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这个带头的老者,这些庄客不足为虑!
“来得好!” 邓百川毫无惧色,挥刀迎上!两人都是江湖好手,瞬间便战作一团,刀光霍霍,劲气四溢,周围无人敢靠近。
与此同时,码头通往运河支流的几处关键水道,也爆发了激烈的战斗。慕容诚带领着另一批庄客,利用准备好的船只和拦江铁索,死死挡住了几艘试图接应的北冥快船,双方在水面上弓弩对射,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整个码头区域,彻底化作了修罗战场!火光、刀光、箭影、鲜血、呐喊、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残酷而混乱的画卷。
而此时此刻,陆星痕已然如同狸猫般翻入了刘通判府邸的后院墙。
刘府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前院的喧嚣隐隐传来,而后院的书房却灯火通明。刘能并未如寻常官员般在卧室安寝,而是穿着一身便服,在书房中焦躁地踱步。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的不是公文,而是一幅绘制精细的苏州码头及周边水道图。
他脸色潮红,既有兴奋,也有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恐惧。不时侧耳倾听前院方向的动静,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成了!只要赫连先生得手,趁乱将贡品运出,我便是首功!北冥承诺的江南东路转运使的位置,还有那足以让我刘家三代富贵的财宝……都在今夜!可是……为何心跳得如此厉害?李贽那个老狐狸,真的没有丝毫察觉吗?还有那个慕容复……
一想到那个年纪轻轻却眼神锐利如刀的慕容家少主,刘能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刘能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转头,厉声喝道:“谁?!”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劲装、蒙着面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站在门口,一双冰冷的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他。尽管对方蒙着面,但刘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
“慕……慕容复?!” 刘能吓得魂飞魄散,踉跄后退,撞在书桌上,打翻了桌上的砚台,墨汁泼洒了一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快来人!”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然而,外面静悄悄的,他安排在院中的几名心腹护卫,此刻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陆星痕缓缓摘下蒙面黑巾,露出清俊却带着凛然杀气的面容。他一步步走向刘能,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底发寒:“刘大人,不必喊了,你的人,暂时醒不过来了。”
“你……你想干什么?” 刘能背靠书桌,退无可退,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慕容复,我乃朝廷命官!你敢动我,就是造反!”
“造反?” 陆星痕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书桌上那幅地图,语气带着嘲讽,“与北冥勾结,劫掠贡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造反呢,刘大人?”
刘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星痕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告诉我,北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们在江南还有哪些据点?除了你,朝中还有谁是他们的内应?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与我慕容家,究竟有何关联?慕容博……他现在何处?”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能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不!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得更惨!”
“不说?”陆星痕眼神一冷,并指如剑,闪电般点出,精准地落在刘能胸前一处大穴上!
“呃啊——!” 刘能只觉得一股尖锐如针、却又带着奇异寒意的内力瞬间透体而入,在他经脉中疯狂窜动,带来一种如同万蚁噬心、又似坠入冰窟般的极致痛苦!他惨嚎一声,瘫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抽搐,鼻涕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这是陆星痕结合了参合指的凌厉与云水内力的阴柔,自创的一种逼供手法,名为“冰魄噬心指”,专攻人体最脆弱的感官和经脉,痛苦远超寻常刑罚。
“说,还是不说?”陆星痕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我说!我说!饶了我!” 刘能哪里受过这种痛苦,不过片刻便精神崩溃,嘶声喊道,“北冥……北冥想要那批贡品中的‘七彩珊瑚树’,据说那东西关乎一个前朝宝藏的线索!他们在江南……在江宁、杭州还有据点,具体位置我不知道,只有赫连先生清楚……朝中……朝中我只知道有一位来自京城的‘贵人’暗中支持,具体是谁,我……我级别不够,接触不到啊!”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慕容家呢?!” 陆星痕追问道,指尖内力稍稍收敛。
刘能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北冥……北冥最早……据说就是你们慕容家一位先祖暗中扶持的,用来网罗势力,积蓄力量,意图……意图复国。但后来……后来似乎脱离了掌控……慕容博老爷……他,他其实没死!”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刘能口中证实,陆星痕心中依旧掀起了惊涛骇浪!
果然!慕容博真的没死!他假死脱身,一直在暗中活动!那北冥脱离掌控,是他能力不足?还是……他有意纵容?甚至,他本身就是北冥现在的真正掌控者?!
“他在哪里?!” 陆星痕声音森寒。
“我……我不知道!”刘能恐惧地摇头,“赫连先生只提过一次,说……说慕容博老爷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近年来似乎主要在北方活动,策划……策划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啊!慕容公子,饶命!饶命啊!”
看着脚下如同烂泥般的刘能,陆星痕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得到的消息虽然零碎,但信息量巨大!北冥的目的、慕容博未死且在北方策划大事……这些线索,足以让他对未来的局势有更清晰的判断。
他并指再点,解除了刘能的痛苦,但同时也封住了他全身功力。
“看在你还算配合的份上,留你一条狗命。自有朝廷律法来处置你。”陆星痕冷冷地说完,不再看瘫软如泥的刘能,身形一闪,便出了书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需要立刻赶回码头!那边的战斗,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当陆星痕再次赶到码头时,这里的战斗已接近尾声。
在参合庄庄客和早有准备的官兵内外夹击下,北冥的人虽然悍勇,却也损失惨重,死伤过半。那赫连先生与邓百川激战上百回合,终究是邓百川经验更老道,内力更雄厚,一刀震飞了赫连先生的弯刀,在其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赫连先生见大势已去,怒吼一声,逼退邓百川,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运河之中,借着水遁逃之夭夭。其余残存的北冥部众,或是被杀,或是被擒,或是四散逃窜。
水路上的战斗也已结束,慕容诚带人成功拦截了接应的快船,俘获数人。
贡品安然无恙,大火也被扑灭。李知府在众多官兵护卫下,亲自登上了贡船查验,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血迹,脸色铁青,但眼中也有一丝庆幸。
见到陆星痕归来,邓百川和慕容诚立刻上前禀报战果。
“公子,北冥贼子大部被歼,只可惜让那姓赫连的首领跑了。”邓百川有些遗憾。
“无妨,穷寇莫追。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陆星痕看着正在清理战场的官兵,低声道,“刘能已被我制服,废了武功,接下来李知府自然会处理他。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慕容诚回道:“阵亡七人,重伤十一人,轻伤二十余人。已经安排救治和抚恤了。”
陆星痕沉默地点了点头。战争总是残酷的,即便准备充分,也难免伤亡。他心中对那些阵亡的庄客充满敬意和哀悼。
必须尽快提升整体实力!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势力建设!否则,在未来更大的风波中,我们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
就在这时,李知府在几名将领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深邃,此刻虽然带着疲惫,但气度不失威严。他看向陆星痕,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位……想必就是慕容公子吧?”李知府拱了拱手,“今夜之事,多亏慕容家仗义出手,识破奸佞,护卫贡品,保全苏州安宁,本官……代朝廷,代苏州百姓,谢过慕容公子!”
他这话说得颇为官方,既表达了感谢,也点明了慕容家此次是“协助”官府,将主导权握在了自己手中。
陆星痕心知肚明,也不点破,淡然还礼:“李大人言重了。维护地方安宁,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刘通判勾结匪类,罪证确凿,已被晚辈暂时制服于府中,如何处置,还请大人定夺。”
李知府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慕容公子深明大义,本官佩服。刘能罪大恶极,本官定会将其绳之以法,上报朝廷!至于今夜详情,以及慕容家之功,本官亦会如实上奏。”
这就是在谈条件了。李知府承诺会依法严惩刘能,并上报慕容家的功劳,但显然,他也希望慕容家不要过多插手后续事宜。
陆星痕本意也并非要借此介入官场,便顺势说道:“一切但凭李大人做主。晚辈家中尚有事务,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李知府见陆星痕如此识趣,脸色缓和了许多:“慕容公子请便。他日若有闲暇,本官定当设宴,以谢今日之情。”
陆星痕笑了笑,不再多言,对邓百川和慕容诚使了个眼色,带着参合庄的人,迅速撤离了码头,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返回参合庄的路上,天色已微微发亮。虽然一夜未眠,且经历连番激战和逼供,但陆星痕的精神却异常亢奋。不仅是因为成功挫败了北冥的阴谋,获得了大量气运值和区域掌控力,更是因为获得了关于慕容博和北冥的关键信息!
慕容博未死,在北方策划大事……北冥脱离掌控……道济大师的提醒……还有那本无相心法……前路虽然更加迷雾重重,但也让我看清了一些方向。复国?那或许是他慕容博的执念,但绝不是我陆星痕的道路!我要走的,是掌控自己命运,守护身边之人,攀登武道巅峰的路!任何试图利用我、控制我的势力,无论是北冥,还是……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我都绝不会妥协!
他感受着怀中那本无名册子传来的温润气息,以及体内愈发圆转如意的云水内力,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力量。
【叮!任务‘螳螂与黄雀’完成度评估中……】 【成功挫败北冥及刘能阴谋,护卫贡品安全,擒拿首恶刘能(间接),事件影响基本控制在苏州范围内。任务完成度:92%。】 【获得任务奖励:气运值1200点,太湖区域掌控力大幅提升,随机特殊技能抽取中……恭喜宿主获得‘易容术(高级)’心得感悟。】 【区域掌控力提升效果:参合庄在太湖流域声望达到顶峰,周边势力归附度提升,人才吸引率提升,资源获取效率提升。】
当前气运值:1720 + 1200 = 2920点!并且获得了实用的高级易容术!
巨大的收获让陆星痕精神一振。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与北冥,与慕容博,乃至与这个时代更深处力量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回到参合庄,安排好事宜,慰劳了伤员,陆星痕回到静室。他并未立刻休息,而是拿出了那本得自道济和尚的无名册子,再次沉浸于那玄奥的“无相”意境之中。
他隐隐感觉到,这门心法,或许将是他未来应对一切风波、保持本心不变的最大依仗。
旭日东升,阳光刺破了笼罩太湖的晨雾,也驱散了昨夜的血腥与阴谋。参合庄在晨曦中巍然屹立,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变得更加坚不可摧。而它的主人,年轻的慕容复,也在这场风波中,进一步褪去了青涩,真正开始展露出属于他自己的锋芒与智慧。
北方,某座隐秘的山庄内。
一个身穿黑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的高大身影,正站在窗前,望着南方。他手中捏着一封刚刚传来的密报,指尖微微用力,那坚韧的牛皮纸竟被无声无息地捻成了粉末。
“复儿……你果然,没有让为父失望。”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赏,有算计,也有一丝冰冷的淡漠。
“只是,你的翅膀,似乎硬得有些快了……这盘棋,看来要重新布局了。”
他缓缓转身,阴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深沉莫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