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外门小比，设在主峰下的演武场。
十座黑曜石垒砌的擂台呈扇形排开，四周早已人声鼎沸。数千外门弟子聚集于此，喧哗声、议论声、助威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兴奋。
林尘拿着刻有“丁未柒”的木质号牌，独自站在人群边缘，毫不起眼。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灰袍，气息晦暗，与周围那些摩拳擦掌、灵气隐隐外放的弟子格格不入。
偶尔有目光扫过他，也迅速带着鄙夷或怜悯移开。在所有人看来，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个笑话，是走个过场，注定是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的炮灰。
“快看！是赵虎师兄！”
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赵虎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龙行虎步而来。他今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色弟子服，腰间挂着那根标志性的下品法器“裂石棍”，炼气三层的修为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引得周围一片恭维之声。
“赵师兄气息浑厚，此次定能闯入前五十！”
“听说赵师兄的《厚土诀》已修至小成，防御惊人！”
“对付某些废物，怕是连棍子都不用出吧？哈哈！”
赵虎志得意满，目光扫视全场，很快便锁定了角落里的林尘。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远远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嚣张无比。
林尘面无表情，只是平静地移开目光，仿佛在看一块石头。这种无视的态度，让赵虎脸色一沉，心中怒火更盛。
“哼，装模作样，待会儿上了台，看你怎么死！”
很快，抽签开始。执事长老念着号牌与名字，弟子们依次登上对应的擂台。
当念到“丁未柒，林尘，对阵，丙午贰，刘能”时，台下响起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
“刘能？那个炼气二层巅峰，擅长《疾风步》的刘能？”
“完了完了，林废物这下连一招都接不住了吧？”
“我赌三块下品灵石，林尘撑不过三息！”
林尘的对手刘能，是个身材瘦小的青年，闻言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笑容，看向林尘的眼神充满戏谑。他身形一晃，如一阵清风般跃上擂台，动作颇为飘逸，引来几声叫好。
林尘则慢吞吞地，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姿态笨拙，引得台下笑声更大。
擂台的裁判是一位面容古板的内门弟子，他皱了皱眉，显然也对林尘不抱任何期望，简单重申规则：“不得故意致残、致死，一方认输、掉落擂台或失去战斗力即为败。开始！”
话音刚落，刘能便动了。
他深知对付林尘这种“废物”必须速战速决，赢得漂亮。脚下《疾风步》施展，身形带起一串残影，右手并指如剑，直刺林尘胸口，指尖隐有风旋缠绕，正是低阶术法“风指剑”。这一击，他用了八分力，自信足以将林尘轻松点下擂台。
台下众人仿佛已经看到林尘吐血倒飞的情景。
然而，面对这迅疾的一指，林尘看似慌乱地后退一步，脚下却巧妙地踩在一个微妙的位置，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毫厘之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指尖。
刘能一愣，没想到这废物竟能躲开？他冷哼一声，变指为掌，带起一股劲风，横扫林尘下盘。
林尘再次“踉跄”后退，姿势难看，如同醉汉，却又一次堪堪躲过。
一次是运气，两次呢？
台下的一些哄笑声渐渐小了，不少人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赵虎也眯起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对劲。
刘能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被一个废物连躲两招，简直是耻辱！他低喝一声，体内灵力全力运转，《疾风步》催到极致，身形更快，双掌齐出，封堵林尘所有退路：“给我下去！”
这一次，林尘似乎退无可退。
就在刘能双掌即将印在他身上的刹那，林尘动了！
他不再后退，反而迎着掌风，侧身进步！动作依旧谈不上美观，甚至有些僵硬，但时机却拿捏得妙到毫巅！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自己撞向刘能的攻击，但唯有刘能自己感受到，林尘的肩膀以一种古怪的角度，精准地撞在了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手腕关节处！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
“啊！”刘能惨叫一声，只觉手腕剧痛，灵力运转瞬间中断，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整个人重心不稳。
而林尘，借着这一撞之力，身体顺势一旋，看起来像是失去平衡胡乱挥舞的手臂，手肘却如同未卜先知般，重重地顶在刘能的肋下！
“噗！”
刘能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肋部剧痛，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直接被打得离地三尺，翻滚着摔下了擂台！
“砰！”
身体落地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
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那个依旧站得有些“歪斜”，微微喘着气的灰袍身影。
发生了什么？
炼气一层（？）的废物林尘，赢了？
还是用这种看似笨拙、实则诡异的方式，三招两式就把炼气二层巅峰的刘能打下了擂台？
“哗——！”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大的哗然！
“不可能！刘能放水了吧？”
“放个屁水！你没看到刘能手腕都变形了？”
“那……那林尘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碰巧了吧！”
“绝对是碰巧！他那动作难看死了，肯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台下议论纷纷，大多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将其归咎于运气。
裁判也愣了一下，才上前检查了一下刘能的伤势，确认其已无再战之力，随即复杂地看了林尘一眼，高声宣布：
“丁未柒，林尘，胜！”
林尘面无表情，仿佛听不到台下的质疑和喧嚣，对着裁判微微躬身，然后默默走下擂台，重新回到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只是这一次，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再全是鄙夷和怜悯，多了许多惊疑、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高台之上，几位负责监察比赛的外门长老，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此子……有点意思。”一位面容清癯的长老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步伐凌乱，身形笨拙，但闪避的时机和反击的角度，却精准得可怕。看似狼狈，实则每一步都计算在内。”
“哼，或许是战斗本能稍强些罢了。”另一位胖长老不以为然，“资质摆在那里，灵气涣散，终是朽木，难堪大用。最多也就能撑过一两轮。”
清癯长老不置可否，只是目光停留在林尘身上，若有所思。
人群中的赵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林尘，拳头紧握。
“狗屎运！绝对是狗屎运！”王猛在一旁愤愤不平地低吼，“师兄，下一轮要是碰上他，一定废了他！”
赵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用你说！我会让他知道，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林尘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他闭目凝神，仿佛在调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的战斗，他连肉身力量的三成都未用到，更多的是依靠北辰指点下、结合那丝堪舆道韵磨练出的、对时机和角度的极致把握。
首战告捷，在意料之中。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喧闹的擂台。
这只是开始。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简单的胜负。
他要借着这次小比，合理地“展现”一部分实力，摆脱任人欺凌的处境，同时，也要会一会那位一直想“指点”他的赵师兄。
他需要一块合适的磨刀石，来验证自己这些时日的成长，也为后续吞噬那柄青黑断剑，铺垫一个相对合理的“实力提升”借口。
赵虎，正合适。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