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幽静的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南莫山沉静的面容。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单膝跪地,低声汇报:“雍家父子已出城百里,走的是水路。属下已安排了人沿途看顾,雍大富吓破了胆,应不敢再生事端。另,王爷那边也派人跟着了。”
南莫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眼神幽深:“陛下最锋利的刃,到底要干什么……”
暗卫迟疑了一下:“城主,是否要提醒大小姐?战王身份非同小可,他如此接近大小姐,恐另有所图……”
南莫山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脸上露出一丝带着骄傲和了然的笑意:“提醒?”他缓缓摇头,“不必了。你以为,她会不知道吗?”
暗卫身形微震。
南莫山望向花厅的方向,枝枝带着下人在布置,欢声笑语。
“她早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我的女儿,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和什么人周旋。她不说,自有她的道理。我们只需相信她,护好她身后这片地。”他挥了挥手,“下去吧,继续盯着,但非必要不露面不干涉,免得扰了她的棋局。”
“是!”暗卫身影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
城主府窗外荷塘月色,主院花厅灯火通明,一片欢声笑语,驱散了连日来有点紧张的气氛。一家人举杯相碰,温馨和睦的气氛在厅中流淌。
主位上,南莫山笑容可掬,多日不见两个儿子,甚是欢喜。
他左手边坐着长子南之岳。年约二十五六,一身洗得发白的月白儒衫,衬得他气质愈发温润内敛。他正替父亲布菜,动作舒缓优雅,与父亲低声交谈通商所见所闻,言辞谦和恳切,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尽显饱学之士的风采。然而,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锐利精光,却透露出绝非表面那般文弱书生。
右手边则是次子南之杨。刚满二十,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健硕的身形,剑眉飞扬,眼神明亮锐利,充满了蓬勃的朝气与一丝未褪尽的少年意气。他正眉飞色舞的对着妹妹南之枝比划:“枝枝!你是没瞧见!那北境的商人,仗着人高马大,耀武扬威,结果被二哥我一箭射穿了他的皮帽缨子!吓得他当场就缩回马肚子底下去了!哈哈哈!回头二哥还是得教你射箭,女孩子家呀也得保护好自己!”他声若洪钟,震得桌上的碗碟似乎都轻颤着,那股子护犊子般的骄傲和对妹妹的宠溺毫不掩饰。
南之枝托着腮,敷衍的“嗯嗯”应着,心思却飘在别处。
她察觉到大哥看似平静的目光,已经在她和父亲之间不动声色的扫了好几圈。父亲下午那番“顺心意而为”的谈话,大哥恐怕已猜出几分端倪。
他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肴肉放到弟弟碗里,目光却自然的转向南之枝,带着兄长特有的关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枝枝操持诸多产业,瞧着清减了些。近日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烦心事?不妨说与大哥听听。”
南之枝心头微暖,正要开口,南之杨却抢先道:“大哥你太文绉绉了!枝枝能有什么烦心事?她那些铺子红火得紧!倒是那个姓楚的……”他大大咧咧的灌了口冰镇果酒,“最近总在城里晃悠,还总想往枝枝跟前凑!看着就不像好人!枝枝你放心,有二哥在,他敢纠缠你,我打断他的腿!”
“之杨!不得无礼!”南莫山轻斥一声,语气却不甚严厉,反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看向南之岳,“你弟弟这性子,怎么一直也没磨平。”
南之岳微微一笑,目光却更深邃了几分:“楚公子?”他看向父亲,语气平缓,“略有耳闻,此人气度不凡,谈吐不俗,出手更是阔绰,不知其底细如何?”
南莫山与儿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含糊道:“嗯,是位有些本事的客商。与枝枝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探讨。”他点到即止,既承认了楚怀蘅的存在,又巧妙地将其定位在“生意探讨”层面,并未透露更多。
南之岳心领神会,不再追问,只是温和的对南之枝道:“生意之道,讲究互利共赢,但也需知人善任,保持距离。枝枝聪慧,自有分寸。”这话既是说给妹妹听,也是说给旁边跃跃欲试的南之杨听——别冲动坏事。
南之杨似懂非懂,只嘟囔着:“枝枝,明天陪二哥去棋牌室玩新到的‘三国杀’!别理那姓楚的!”
南莫山看着儿女齐聚一堂,其乐融融,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欣慰。南之枝也难得地放松下来,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突然,管家略显急促的进来:“城主,大公子,二公子,小姐,楚公子求见。”
厅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南之枝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南之岳眉头微蹙,放下酒杯,目光锐利的看向门口。二哥南之杨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不耐。
南莫山则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脸上迅速堆起热情却公式化的笑容:“哦?快请!快请贵客!”
——
花厅的门被推开。
楚怀蘅一身玄青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缓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目光在厅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南之枝身上,那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味。
“深夜叨扰,实在冒昧。”楚怀蘅拱手,姿态从容,“楚某初来贵宝地,便得城主大人盛情款待,又见南府一门俊杰,实在荣幸之至。之岳公子博学儒雅,之杨公子英武不凡,南小姐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经营奇才,名动四方。南城主有福啊!”
他笑容温煦,言语恳切,将一个见识广博、善于交际的富商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陈锋适时奉上一个精致的礼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