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积雪在惊蛰这天彻底消融,屋檐下的冰棱滴答作响,汇成细流顺着青石板路蜿蜒,最终汇入镇外的小河。林澈推开启明堂的门,一股混着泥土与草芽的气息扑面而来,学堂后的菜地里,祁连山带回的蓝花籽已顶破冻土,抽出嫩黄的芽尖,像一群怯生生的小脑袋。
“冒芽了!真的冒芽了!”小石头举着布偶在菜地里转圈,布偶的衣角扫过湿润的泥土,带起几点泥星,“我就说它们能活!阿宝还打赌说要输我两串糖葫芦呢!”
苏凝蹲在菜畦边,指尖轻轻拂过嫩芽,墨玉在她掌心流转,一缕柔和的灵力注入土壤:“比预想的早了三天,看来清河镇的地脉确实与祁连山相连。”她回头看向林澈,眼里映着新绿,“赵捕头说东边的荒地已经翻好,要不要把西域的种子也播下去?”
林澈正站在晒谷场边,看着赵猛带着几个汉子搭建新的学堂厢房。松木梁架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木匠老王正哼着小调刨着木料,木屑纷飞,像撒落的星子。“等过了清明吧。”他笑着说,“让孩子们也来帮忙,亲手播下的种子,才会更用心守护。”
灵犀玉在他怀中微微发热,玉面投射出的星图上,天轨的年轮又柔和了几分,清河镇的光点周围,环绕着细密的绿线,像新生的根系,与其他地域的光点相连。他翻开札记,在新的一页写下:“惊蛰,蓝花冒芽,地脉醒。”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学堂的沙盘上投下光斑。林澈正在教孩子们辨认星轨,沙盘上用细沙画出的北斗七星,被小石头用树枝添了几笔,变成了七个举着锄头的小人。“这样才对嘛。”他振振有词,“星星也要种地,不然哪来的粮食?”
孩子们哄堂大笑,阿秀端着刚熬好的薄荷茶走进来,帕子上绣的灵犀玉图案在阳光下闪着银线的光:“林先生,苏姐姐,定慧寺的僧人送经书来了,说让孩子们没事念念,能静心。”她放下茶盘,看着沙盘上的“星人”,忍不住抿嘴笑,“小石头画得真像,就是这北斗星君的锄头,看着像我家绣花的绷子。”
正说笑间,镇外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着驿站制服的骑士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个油纸包,高声喊道:“林先生在吗?北境不冻湖的牧民托我带东西来!”
林澈迎出去,骑士递过油纸包,里面是一包干燥的冰莲花瓣,还有一张兽皮信纸,上面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湖莲开得好,火种安稳,谢先生们。孩子取名叫莲生,盼他像莲花一样,心有光。”
“是守火者的后代。”苏凝看着信纸,眼眶微微发热,“他们记得我们。”
林澈将冰莲花瓣收好,打算晒干了掺在茶叶里,给孩子们泡水喝。灵犀玉突然投射出一幅影像:北境的不冻湖边,一个裹着兽皮的婴儿正在母亲怀里安睡,湖中央的冰莲散发着柔和的光,与婴儿身上的长命锁产生共鸣,锁上的纹路正是简化的星轨图。
“星轨的低语,其实就是这些延续的生命。”他轻声说,指尖划过玉面的年轮,“我们守护的,从来不是冰冷的地脉或星图,是这些活生生的日子。”
清明这天,镇上的孩子们果然跟着林澈去东荒地播种。西域的种子颗粒饱满,外壳带着淡淡的紫色,小石头说像极了望月湖的水色。孩子们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将种子埋进土里,阿宝还学着大人的样子,在每个坑边插根小树枝做记号。
“等长出苗来,要像守护蓝花一样守护它们。”林澈给孩子们示范如何浇水,“每颗种子里都藏着一个春天,就像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守护的勇气。”
傍晚收工时,孩子们的裤脚都沾满了泥土,却没人叫苦。阿秀带着姑娘们送来热腾腾的艾草糕,赵猛扛着锄头跟在后面,嘴里哼着新编的小调:“清河春,地生金,种子落土出星辰……”
灵犀玉在暮色中泛起微光,天轨的年轮上,新的一圈正在悄然生长,这一圈的纹路格外柔和,带着泥土的气息与孩子们的笑声。林澈望着渐暗的天色,远处的炊烟与晚霞交融,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听说南边的茶花开了。”苏凝走过来,递给林澈一块艾草糕,“商队的人说,沉星谷的牧场今年添了不少牛犊,牧民们打算秋后送些酥油来。”
“还有焚心谷的野菊,这个时节该发芽了。”林澈咬了口艾草糕,清甜中带着艾草的清香,“定慧寺的僧人也该开始采茶了吧。”
小石头抱着布偶跑过来,布偶的口袋里装满了孩子们送的野花,有黄的、白的、紫的,挤在一起像个小花园。“林先生,苏姐姐,我们明天去后山挖笋好不好?王婆婆说新笋炖肉最香了!”
林澈和苏凝相视一笑,点头应好。远处的启明堂亮着灯,新搭的厢房骨架在暮色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守护着满镇的安宁。
星轨的低语还在继续,藏在新绿的嫩芽里,在孩子们的笑声中,在每一个寻常却温暖的晨昏。而林澈三人的身影,早已融入这低语之中,成为清河镇的一部分,成为天轨年轮里,最坚实、最温柔的那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