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记得，他当时甚至没看清敌人是什么。
他只看到，自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他们的影子里，他们的脚下，任何一处有阴影的地方，都钻出了那些黑色的怪物。
它们无声无息，行动迅捷。
手中的兵器，闪烁着不祥的乌光。
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收割着一条生命。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整个西楚大军中蔓延。
“鬼！”
“是鬼啊！”
士兵们崩溃了，他们丢下兵器，四散奔逃，却根本跑不过那些如影随形的梦魇。
“稳住！都给本王稳住！”
他记得自己当时怒吼着，挥舞着心爱的霸王戟，将一个扑向他的黑影砸成了碎片。
他以为自己能解决这些怪物。
但下一秒，那破碎的黑影，就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形，完好无损。
那一刻，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第一次攫住了这位霸王的心脏。
他知道，这仗没法打了。
“撤！全军撤退！”
他用尽全身力气下达了这个屈辱的命令。
大军溃败，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就在他们逃离那片地狱般的战场时，项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到了。
那些黑色的鬼影，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没有追击。
而在那无数鬼影的最前方，一道身影缓缓从阴影中浮现。
那是一个年轻人。
穿着一身华贵的秦式黑袍，面容俊朗，神情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懒散与漠然。
仿佛刚刚那场惨烈的屠杀，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戏剧。
这个画面，成为了项羽心中最深的伤疤，最痛苦的噩梦。
他一直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那支军队，又到底是什么。
现在，天道金榜给了他答案。
黑影兵团。
大秦皇太子，赢钧！
“赢……钧！”
项羽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苍白的脸色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
“啊啊啊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点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轰！”
他身下的王座，被他身上爆发出的恐怖气势，震得粉碎。
“赢钧！大秦！”
项羽的双目赤红，里面燃烧着滔天的恨意与杀机。
那不仅仅是战败的屈辱，更是被戏耍、被当成蝼蚁一般屠戮的刻骨仇恨。
他猛地抄起立在一旁的霸王戟，戟刃上寒光闪烁，杀气四溢。
“来人！召集所有大军！”
“本王要亲征！本王要踏平咸阳！要将那赢钧小儿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暴戾。
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因此下降了好几度。
“大王，不可！”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项梁快步从殿外走入，一脸凝重地拦在了项羽面前。
“大王，请息怒！”
“息怒？”
项羽一把推开他，双眼通红地瞪着他。
“叔父！你让本王如何息怒？”
“你看到了吗？天穹上的画面，你都看到了吗？”
“就是他！就是那个叫赢钧的小杂种！他杀了我们多少弟兄”
“这份血海深仇，你让本王怎么忍？”
项羽的情绪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
项梁看着状若疯魔的侄子，心中也是一阵叹息，但他必须保持冷静。
“大王，我当然看到了。”
“正因为看到了，我们才更不能冲动！”
项梁的眼神无比严肃。
“您想一想，天道为何会在此时公布这一切？”
“大秦接连获得天道赏赐，如今实力深不可测，气运更是如日中天！”
“我们现在提兵去攻打，无异于以卵击石！”
项梁的声音字字锥心，试图唤醒项羽的理智。
“那赢钧，能将如此恐怖的一支军队隐藏至今”
“不露半点风声，其心机城府，远在你我预料之上。”
“他甚至比他那个雄才大略的父亲嬴政，还要可怕！”
“我们若是怒而兴兵，恐怕正中了他的下怀！”
项羽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在大殿里回响。
他不是听不进道理的蠢人。
叔父的话，句句在理。
可是，那份刻骨的仇恨，那份被公之于众的屈辱。
像一万只蚂蚁在他的心头啃噬，让他痛不欲生。
“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甘。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项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大王您要做的，不是现在去寻死，而是将这份仇恨埋在心底，励精图治，积蓄力量。”
“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再与大秦，一决生死！”
项羽沉默了。
他手中的霸王戟，因为主人的用力而嗡嗡作响。
良久。
“吼！”
他再次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猛地将手中的霸王戟狠狠砸在地上。
“轰隆！”
坚硬的青石地板，瞬间龟裂开来，蛛网般的裂纹蔓延了整个大殿。
“好！”
项羽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本王……忍！”
他缓缓坐回到破碎的王座废墟之上，赤红的双目中。
狂暴的怒火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深沉的杀意。
从今天起，他项羽只有一个目标。
覆灭大秦，手刃赢钧。
…………
不止是西楚。
此刻，整个王朝玄洲，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
大汉，洛阳，未央宫。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汉武帝刘彻端坐于龙椅之上，双目如电，死死盯着天穹之上尚未完全散去的画面。
他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一连串急促而沉闷的“笃笃”声。
这声音，敲在殿下群臣的心头，让他们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大殿两侧，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站在武将之首的，是两位气度不凡的身影。
一人沉稳如山，渊渟岳峙，正是大将军卫青。
另一人则锋芒毕露，锐气冲天，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神兵，正是冠军侯霍去病。
此刻，即便是这两位战无不胜的大汉双璧，脸上也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都看到了？”
“回陛下，臣……看到了。”
卫青躬身抱拳，声音沉稳，却难掩其中的震撼。
霍去病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嘴唇，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战意与忌惮交织的复杂神色。
“说说看。”
刘彻的目光从天穹收回，落在了卫青身上。
卫青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
“陛下，这支黑影兵团……很恐怖。”
他斟酌着用词。
“其军纪之严明，行动之诡秘，臣平生未见。”
“尤其是……它们似乎不知疲倦，不畏死亡。”
“在黑夜之中，他们就是绝对的主宰。”
卫青的每一句话，都让殿中群臣的心沉下去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