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弃?”我被这奇怪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者并没有急于回答我,而是自顾自地开口:
“外面那吃人的世界,你们能开着这破车闯到这儿,算你们命大。”
“何止是吃人......”我苦笑,心底因为对方一语道破天机而更加紧张。
“城里全完了,我们想回青山屯找我爸,但主路被山滑坡埋了,我们走错岔道就迷路了。
老伯,青山屯......现在怎么样了?还太平吗?”
听到‘青山屯’这三个字,老者眼中的锐利略微松动,但听到‘太平’时,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
“太平?”他哼了一声,目光投向幽深的树林,“这世道,哪还有什么太平的地方?该来的都会来......躲不掉咯!”
老者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我老伴儿,就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见人就咬......”
他忽然感伤起来,似是回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我不能让她祸害别人,我只能......用家里的老铳,送她走了......”
这句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我心里,激起一片寒意。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安慰的声音。
亲手终结至亲......这种痛苦,光是想象就让人窒息。
欧阳明和余安在车中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刚才还因为乡里空气清新而浮现出的一丝美好心情,瞬间被冻结。
乡下,也并非净土。
老者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翻涌起来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目光重新聚集在我脸上,锐利依旧,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青山屯啊......老李家的娃?还是老齐家......”
我回过神,连忙点头,“是!我叫齐雨。”
“哦......是老齐家的娃啊!”老者点点头,这次彻底放下了戒备。
“对对对!老伯,你认识我爸?他还好吗?”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齐正宇啊,那小子可是扛过真枪,见过血的人,那些杂碎还伤不到他。”
老者的神情一下子浮现出一丝敬佩。
虽然他和齐正宇的年龄差距较大,但以前他们几个老家伙聚在一起时,齐爷爷可是经常提起齐正宇年轻时候的事。
我忽然有些尴尬,父亲在老一辈眼中这么耀眼吗?怎么有一种别人家孩子的既视感?
我知道我爸年轻时当过兵,后来退役去了一家私企工作,但他年轻时的事迹,我是一点都不知晓。
毕竟,我不是那种很会和家人聊天的人,尽管我跟我爸关系挺好。
老者见我有些走神,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那天乱起来的时候,你爸带着几个稳当的后生,把屯子里不对劲的人,全都给......”
老者做了一个快速而决断的手势,并没有说出那个词,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现在青山屯外围被他们修建了防御措施,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人轮班守着,那些东西根本靠不过去。”
听到他的话,我瞬间放下心来,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许多。
“我爸他没事儿?太好了!”
“嗯!”老者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不再多言,而是抬起手指向右侧那条几乎被灌木和荒草彻底吞噬的小径。
“走这条,别犹豫。”他的语气斩钉截铁,“顺着车辙印往下,看到一棵让雷劈焦了心的大槐树就往左拐。
再往前走一段,就能看见屯子那边搭起来的木头哨塔了。
你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绝路,钻进去三天三夜也绕不出来!”
“谢谢老伯,真的太感谢您了!”
我激动得语无伦次,转身去到车旁,从余安手里接过一袋食物,想要塞给他。
不过他的反应异常激烈,就像是被开水烫到一般,猛地向后撤了半步。
“拿回去!”老者神情严肃,带着一丝傲气,“老头子我有手有脚,饿不死!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吃,快走,太阳一下山,可就危险了!”
他重重地按了一下我的肩,眼神复杂难明,有警告,有担忧,也有一种看见年轻人活力的感慨。
随即,他不再有留恋,转身,步履矫健得完全不像个老人。
几个起落,身影便被浓密的树荫彻底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提着手中装有食物的袋子,站在原地愣了一秒钟,山林间的凉意瞬间穿透了衣衫。
下一秒,我拉开车门钻进驾驶位,用力将车门合上。
没有过多的交流,大家的脸上都充斥着喜悦。
车子颠簸着冲下斜坡,拐过那棵标志的焦黑槐树,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展现在我们眼前,远处依稀可见熟悉的农舍轮廓。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谷地入口处那突兀却令人心安的人工防御工事。
一道粗糙但坚实的木制栅栏沿着进村的土路两侧延伸开来,它们的顶端被削尖,像一排参差不齐的獠牙。
栅栏后面,一座用粗大原木搭建的简易哨塔拔地而起,高出周围的树丛不少,上面约莫能容纳一两人值守。
更令人感到有安全感的是,在木制栅栏的前方,还斜插着好几排削尖了的木桩。
它们交叉起来,构成了一道简易的拒马障碍,只留下一辆车能通过的缺口。
我们在车内啧啧称奇。
这要是遇上尸群,然后躲在这后面的话,以那些一根筋的丧尸,怕是一辈子也抓不到我们。
就在我们的车出现在路口的一瞬间,哨塔上立刻有了动静。
一个身影从中猛地站起,紧接着,栅栏后也闪出两个手持镰刀和锄头的村民。
他们握紧武器,神情紧张地盯着我们这辆布满脏污,车头还连着古怪铁网的陌生车辆。
我减缓速度,将车子缓缓驶近,在离拒马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停下。
我能清楚地看到这几个村民的脸上都带着警惕与恐惧,他们似乎对外来者以及丧尸十分敏感。
我摇下车窗,将头探出,就见那俩手持武器的村民忽然呆住,揉了揉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李二哥,王叔,是我。”我冲着呆住的二人招招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