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美惠的“桦地观察日记”早已超越了网球场的边界。她的目光如同最细腻的镜头,开始捕捉他在日常琐碎中流露出的、与球场上那个模仿机器截然不同的侧面。这些发现,让她心中的那个沉默巨人的形象,变得愈发丰满和……可爱。
她发现,桦地对小动物有种奇特的吸引力,或者说,他对待小动物时,会展现出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
一次午休,一只胆小的流浪猫溜进了教学楼后的灌木丛,几个女生想靠近却又不敢。桦地正好经过,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巨大的身躯并没有吓跑猫咪,反而,那只小猫犹豫了一下,竟小心翼翼地凑近,蹭了蹭他巨大的运动鞋鞋带。
桦地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那只小生物,那双在球场上锐利无比的眼睛,此刻却显得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蹲下身——这个动作由他做来显得有些吃力——伸出那只能轻易捏碎网球的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小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那一瞬间,美惠仿佛看到桦地嘴角的线条,极其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短暂得如同幻觉,却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还发现,他有着近乎偏执的整洁和条理。
他的课桌永远是全班最整齐的。课本按照大小和科目顺序排列,边角对齐得如同用尺子量过。文具都放在固定的位置,连铅笔削出的笔尖长度都几乎一致。这种秩序感与他沉默的性格相得益彰,仿佛是他内心世界的外在体现。
甚至在值日打扫时,他负责的区域总是最干净的。他不会像有些男生那样敷衍了事,而是会一丝不苟地清扫每一个角落,连黑板槽里的粉笔灰都会清理得干干净净。当有同学搬不动重物时,他总是那个默默上前,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然后又默默退开的人。
美惠还留意到他对食物的态度。除了接受她的投喂,他对自己常规的食物也表现出一种认真的珍惜。无论是学校小卖部的面包还是食堂的定食,他都会吃得干干净净,从不浪费。咀嚼的时候总是很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这种对食物的尊重,让擅长料理的美惠感到莫名的被认同和欣慰。
最让美惠感到心头柔软的,是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庞大身躯不符的“不知所措”。
比如,当有低年级的学生不小心撞到他,惊慌失措地道歉时,他通常会僵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连珠炮似的道歉,最后只能笨拙地点点头,或者发出一个模糊的鼻音,然后看着对方跑开。
又比如,在学园祭的咖啡厅,他被要求穿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执事服时,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站在那里像一尊拘谨的巨型雕塑,直到美惠递给他托盘,他才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开始默默地执行端盘子的任务。
这些细微的观察,像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更加完整的桦地崇弘。
他不只是一个网球打得很好的沉默巨人。
他还是一个会对小猫露出柔和眼神的人。
一个有着自己内在秩序、做事一丝不苟的人。
一个珍惜食物、尊重劳动成果的人。
一个在陌生社交情境下会感到笨拙和不知所措的大男孩。
这些发现,让美惠对他的感情不再是单纯的好奇或挑战欲,而是融入了更深的理解、怜惜和……喜爱。
她喜欢的,不仅仅是球场上那个强大可靠的他,更是这个在日常生活中,会笨拙地温柔、会认真打扫、会珍惜食物、会不知所措的、真实的桦地崇弘。
网球之外的桦地,或许更加沉默,更加不引人注目,但在美惠眼中,却闪耀着另一种温暖而真实的光芒。
她的观察,让她更加确信,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没有错。这座沉默的山,内里蕴含的,是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丰富和珍贵的宝藏。
而她,愿意继续做那个耐心的勘探者,一点点发掘,一点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