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的建立,如同在平静(相对而言)的诸天万界联盟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首批通过星门抵达太初界的五支遗族精锐,数量虽只占各族的少部分,但合起来也有数万之众。这些外形各异、气息古老而强大的生灵突然出现在太初界,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太玄宗现任宗主林清玄(乃林凡当年一位记名弟子的后裔,承袭林姓)早已得到林凡神念传讯,做好了周全准备。他亲自率领宗门高层,在星门出口处迎接,并将早已规划好的一片辽阔山脉划为“遗族自治区”,供五族暂时栖息,并派遣精通诸界语言与习俗的弟子协助他们适应新环境。
初始的混乱与好奇在所难免。磐石遗族的战士对高耸入云的现代法阵建筑啧啧称奇;炎阳族人对太初界相对“温和”的火焰能量既感不适又觉新奇;幻光族则对无处不在的传讯玉简和光影留影术法表现出浓厚兴趣;幽冥族习惯性地试图融入阴影,却发现此界法则对阴影位面的定义与他们认知不同;源木族则欢欣鼓舞地扎根本就灵气充沛的山林,迅速与当地草木精灵打成一片。
林凡并未过多干涉具体安置事宜,他将这些琐事交由林清玄与星瞳、焚烬等遗族领袖协商处理。他只是在太初殿露了一面,以无上威严确认了遗族的合法地位与盟约关系,便再次隐入殿内,继续他的修行与推演。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稳定器。
然而,数万遗族的涌入,尤其是他们带来的、与当今纪元迥异的修行体系、材料、乃至知识,不可避免地对太初界乃至整个诸天盟约的经济、文化体系造成了冲击。
一些嗅觉敏锐的商会、大宗门,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遗族们需要适应此界的资源,而此界修士,则对遗族带来的那些蕴含着上一纪元气息的“古物”、独特的炼体材料、诡异的灵魂法术模型充满了渴望。
于是,在太玄宗的默许甚至推动下,一个前所未有的、专门面向诸天盟约各成员界与遗族之间的交易平台——“万界坊市”,在太初界与星门所在虚空之间的缓冲地带,迅速建立起来。
坊市并非建立在星球上,而是由太玄宗牵头,联合数个以炼器、阵法闻名的世界,共同炼制了上百座巨大的浮空仙岛,以玄奥阵势连接,构成一个临时性的、可移动的太空城邦。
仙岛之上,亭台楼阁林立,店铺鳞次栉比,划分出不同的功能区,有专门收购遗族古物的“鉴古阁”,有出售各界特产资源的“百宝殿”,有提供跨语言、跨法则体系鉴定服务的“万法堂”,甚至还有供各方修士交流切磋、探讨大道的“论道台”。
一时间,万界坊市成为了整个诸天盟约最繁华、最热闹、也最鱼龙混杂之地。每日都有数以十万计的修士从各个世界通过传送阵赶来,与遗族们进行交易。通用货币不再是单一的灵石,而是以蕴含精纯灵气的“灵晶”为主,辅以各种以物易物的方式。
金岩带着几名磐石族战士,在一个摊位上,用几块蕴含精纯大地煞气的“冥煞石”,换回了一批对此界修士而言不算珍贵、但对磐石族淬体有奇效的“星辰铁”。
他看着那人族修士拿到冥煞石后欣喜若狂的样子,挠了挠头,嘀咕道:“天尊说的对,外界果然有很多我们觉得没用,他们却当宝的东西。”
虚璃则在“万法堂”,与几位来自不同世界、专精灵魂之道和空间之术的修士交流,她展示的几种幻光族基础幻术,让那些修士惊为天人,纷纷拿出自己的秘术心得交换。虚璃冰冷的面容上也难得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此界对能量和空间的精细化运用,给了她不少启发。
焚烬则对坊市中出售的各种“灵火”、“异火”颇为不屑,认为威力远不如族内的圣火,但他对一种能稳定火焰形态、提升火焰控制精度的“凝火符”产生了兴趣,正用几缕稀释后的“太阳源火”与制符师讨价还价。
源木族的族人最受欢迎,他们带来的生命泉水、千年木心等物,是炼丹、疗伤的极品材料,往往一出现就被抢购一空。幽冥族则相对低调,他们交易的多是一些阴影材料和精神毒素,客户也多为修炼特殊功法的修士。
繁荣的背后,总是伴随着阴影。
一座装饰奢华、名为“醉仙楼”的浮空酒楼顶层包厢内,几名气息隐晦、衣着华贵的修士正在密谈。他们并非来自同一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诸天盟约建立过程中,利益受到一定程度冲击或自认为未得到足够重视的古老势力代表。
“诸位,都看到了吧?”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来自“玄冥大世界”的老者,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声音低沉,“太初天尊实力通天,我等不敢置喙。但他引入这些所谓的‘遗族’,打破了现有的平衡!他们那些古物、传承,价值连城!长此以往,资源、人才,都会向太初界和这些遗族倾斜!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我们身后的界域,迟早会被边缘化!”
“墨渊长老所言极是。”一个身穿华丽宫装、来自“天凰界”的美妇接口道,她凤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我界特有的‘凰血石’,原本是炼体圣物,供不应求。如今那磐石遗族拿出一种叫什么‘古神血晶’的东西,效果更胜一筹,价格却更低!这才几天,我界凰血石的价格就跌了三成!”
旁边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来自“暗影界”的修士发出沙哑的笑声:“边缘化?嘿嘿,恐怕不止。据我界在遗族中安插的探子回报,这些遗族掌握的某些知识,涉及纪元之秘,甚至可能有关超脱之路!太初天尊将其独占,是何用意?莫非真要我等永远仰其鼻息?”
最后一位,是个胖乎乎、笑容可掬,来自“多宝大世界”的商人模样修士,他搓着手道:“诸位,抱怨无用。关键是,我们该如何应对?硬碰硬是找死,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墨渊长老眼中寒光一闪:“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坊市鱼龙混杂,正是机会。我们可以……”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番计划。无非是暗中收购、囤积居奇、散布谣言、挑拨离间,甚至……在交易中做些手脚,制造几起“意外”,嫁祸给遗族或其他竞争对手,破坏坊市的稳定与信任,试探太初天尊的底线,最好能引得天尊对遗族心生嫌隙。
“记住,手脚干净点,绝对不能留下把柄指向我们。”墨渊长老冷冷道,“我们要让这万界坊市乱起来,越乱,我们才越好火中取栗!”
“嘿嘿,明白。”暗影界修士阴笑。
“就这么办!”天凰界美妇咬牙。
多宝界的胖商人依旧笑眯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不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一场针对万界坊市,乃至背后太初天尊权威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几日之后,坊市中果然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先是有人声称从幽冥族那里购买的“安魂香”不仅无效,反而损伤了神魂;接着又有传闻,说炎阳族出售的“火精”内藏阴毒禁制,意图控制买家;甚至有小道消息流传,说磐石遗族带来的“古神血晶”蕴含未知诅咒,长期使用会血脉异化……
虽然太玄宗巡天司迅速介入调查,澄清了大部分谣言,并处罚了几个造谣者,但猜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一些交易变得谨慎起来,原本火热的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
更棘手的是,在一次规模较大的拍卖会上,数名来自不同世界的修士在竞拍一件遗族古宝时突然发生冲突,继而演变成混战,虽然被巡天司强者及时镇压,但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和恶劣影响。调查显示,冲突的起因颇为蹊跷,似乎有人暗中挑唆。
太初殿内,林清玄向林凡汇报着坊市的近况,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祖师,背后定然有人搞鬼,只是对方行事隐秘,暂时抓不到切实证据。是否要请动天尊法器,强行肃清?”
林凡盘坐于云床之上,双眸微阖,仿佛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听完汇报,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如古井深潭。
“跳梁小丑,何须大动干戈。”他淡淡道,“传令下去,坊市规矩照旧,加强巡查即可。至于那些暗中窥伺者……”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他们既然想看看本尊的底线,那便……让他们看个清楚。”
风波已起,暗流汹涌。这刚刚成立的万界坊市,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诸天盟约新秩序,正迎来它的第一次考验。而林凡的态度,显然并非一味怀柔。一场风暴,正在无声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