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 “农业学大寨” 广播声刚漫过家属院的木框苗床,林晚秋就蹲在院角摆弄旧棉絮 —— 是昨天从家里旧棉袄拆的,洗得发白,她撕成小块,小心翼翼地围在木框边,给移栽的甘草小苗挡风。“妈妈,棉絮能挡住风吗?” 冬冬趴在旁边,小手里攥着个小喷壶,是陆沉舟用旧铁皮罐改的,壶嘴钻了几个小孔,“俺给小苗浇点水,它们就不冷了!”
“慢点儿浇,别浇太多,” 林晚秋笑着按住儿子的手,指尖触到他冻得发红的指节,刚要呵气暖一暖,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 陆沉舟扛着卷旧竹帘走来,竹帘是后勤处淘汰的,边缘用粗麻绳缝了边,还带着点竹篾的清香。“老张说这竹帘遮阳正好,” 陆沉舟把竹帘靠在墙上,伸手摸了摸木框里的土,“昨晚下了点霜,土有点凉,俺从部队带了点草木灰,撒在根边能保暖。”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面窝头,油纸还带着点灶膛的温度:“炊事班李班长给的,说你一早拆棉絮辛苦,让你先垫垫。” 林晚秋接过窝头,掰了一半塞进他手里:“你也吃,扛竹帘那么远,肯定饿了。” 陆沉舟没接,又塞回她口袋:“我在部队吃过了,你快吃,等会儿马大娘她们要来帮忙,别让她们等。”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热闹起来 —— 马大妮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捆干艾草;王秀芝手里提着个陶瓮,里面是刚煮好的艾草水;周婷婷则推着个小推车,车上放着块旧粗布,布上摆着几棵刚冒芽的蒲公英苗。“晚秋妹子,俺们来帮你养苗!” 马大妮把艾草递给林晚秋,“俺家那口子说,艾草晒干了围在苗床边,能防野虫,俺昨天晒了一下午,正好用。”
王秀芝也凑过来,晃了晃陶瓮:“这艾草水是俺按陈同志说的煮的,凉透了浇在苗根边,能防地虫咬根,还能给小苗补点劲。” 周婷婷则把蒲公英苗放在木框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俺家的蒲公英长壮了,俺移栽了几棵来,陈同志说跟甘草种一起,能互相挡虫,俺特意挑了壮实的。”
林晚秋心里暖烘烘的,拿起小喷壶舀艾草水:“真是谢谢你们,这小苗刚移栽,要是没有你们帮忙,俺真怕养不活。” 几人立刻分工:陆沉舟和周婷婷丈夫(周婷婷说他一早去后勤处借了把小锄,刚赶回来)负责把竹帘搭在木框上方,做成简易遮阳棚;林晚秋、马大妮用小锄给苗根松士,撒草木灰;王秀芝则帮着浇艾草水,冬冬和几个军属家的孩子,蹲在旁边把散落的草木灰捡到小竹篮里:“妈妈,这些灰不能浪费,撒在小苗根边,它们就能长高高!”
正忙得热火朝天,林晚秋忽然发现几棵小苗的叶子有点发蔫,叶尖还卷着。“咋回事啊?” 她心里一慌,赶紧蹲下来摸土,“土也不旱啊,咋就蔫了?” 马大妮也凑过来看,皱着眉说:“是不是昨晚霜太凉,冻着根了?” 周婷婷丈夫放下竹帘,也蹲下来仔细看:“俺看像,这木框薄,霜气能渗进来,得再包层东西。”
陆沉舟没说话,转身就往后勤处跑,没一会儿扛着卷旧麻袋回来,麻袋是装过粮食的,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点麦香。“老张说这麻袋厚实,裹在木框外能挡霜,” 他说着就动手裹麻袋,手指被竹篾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也没在意,“快裹上,别让小苗再冻着。” 林晚秋赶紧掏出粗布帕子,拉过他的手小心包扎:“慢点儿,别着急,手破了咋干活。” 陆沉舟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小口子,不碍事,小苗没事才重要。”
刚裹好麻袋,院门外就传来脚步声,陈卫生员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幼苗养护的要点。“晚秋同志,我听王主任说你们的小苗有点蔫,赶紧来看看,” 他蹲下来扒开土看了看苗根,松了口气,“还好根没冻着,就是霜气渗进来让叶子受了点寒,裹上麻袋就没事了,再浇点温水,叶子就能缓过来。” 他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甘草叶粉末:“这是王医生给的,和温水拌在一起浇,能给小苗补养分,让叶子快点展平。”
大家赶紧按陈卫生员说的做,陆沉舟去井边打温水,林晚秋把甘草叶粉末拌进去,小心翼翼地浇在蔫了的小苗根边。没一会儿,就看见小苗的叶子慢慢舒展,不再卷着了,冬冬高兴得拍手:“小苗活过来啦!小苗活过来啦!”
太阳升到头顶时,苗床终于照料妥当 —— 木框外裹着旧麻袋,上方搭着竹帘遮阳,苗根边撒着草木灰,还浇了艾草水和甘草叶水,绿油油的小苗透着劲。大家坐在院角的粗布上歇脚,林晚秋把马大妮带来的玉米糊糊和咸菜分给大家,冬冬把自己的糊糊掰了一半给陈卫生员:“陈叔叔,你救了小苗,俺请你吃糊糊!” 陈卫生员笑着接过,咬了一口:“冬冬真乖,等小苗长壮了,叔叔教你采甘草叶。”
下午,家属院的王主任来了,手里拿着个红册子,是 “互助养苗登记本”。“晚秋同志,” 王主任翻开册子,“老首长听说你们的小苗移栽成功了,特意让俺来登记,说要把你们的养苗经验在全家属院推广,让更多军属跟着种草药,为部队做贡献!” 林晚秋赶紧站起来:“都是大家伙儿帮忙,俺们也没做啥。” 王主任笑着说:“这就是互助的力量嘛!老首长还说,后勤处会给你们送点新的木框,让你们多种点。”
傍晚回家时,天已经擦黑,林晚秋点亮煤油灯,陆沉舟帮着把陶瓮搬进屋,冬冬早就困得睁不开眼,趴在炕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特意留的草木灰。林晚秋坐在炕边,翻着陈卫生员给的笔记,陆沉舟则在灶边热玉米糊糊,时不时往她这边看一眼,灯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等秋天,咱们就把小苗移栽到后山,” 陆沉舟把糊糊盛进碗里,递到林晚秋面前,“老张说后山的地肥,种出来的甘草肯定壮,到时候咱们给哨所和卫生所都送点,让战士们冬天不咳嗽。” 林晚秋接过碗,喝了口热糊糊,靠在他肩上:“好,咱们一起种,有你和大家帮忙,肯定能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