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毅走后，苏府恢复了短暂的安静。谢无妄没回密室，而是拐去了前院书斋。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一排排账册上，他顺手从暗格里抽出一本封面泛黄的册子，封皮上写着“商业特辑”四个字，右下角还盖了个歪歪扭扭的章——系统007出品，必属精品。
他还没来得及翻页，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兄！谢兄在吗？”声音带着点喘，语气却挺硬气。
谢无妄把书往桌上一放，抬头看见苏文兴站在门口，衣裳穿得整整齐齐，连腰带都系得一丝不苟，像是要去见长辈。
“有事？”谢无妄问。
苏文兴走进来，目光扫过书桌，最后停在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商业特辑》上。他清了清嗓子：“我听说……你在教人做生意的新法子？”
谢无妄点头：“有人学，也有人笑。”
“我不是来笑的。”苏文兴挺直腰板，“我是来借书的。你要真有本事，就把真东西拿出来。我也想看看，这‘电商’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谢无妄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那本书推到桌边。
苏文兴伸手去拿，刚碰到封面就愣了一下：“流量转化率模型解析？这是什么东西？算账的？”
“比算账有用。”谢无妄说，“这是教你怎么做买卖能多赚三倍的钱。”
苏文兴眉头一挑：“真这么神？”
“不信可以不看。”谢无妄靠回椅背，“但看完之后，别到处嚷嚷你不懂。”
“哼，我苏文兴虽然不是正支，可也不是笨人。”他一把抓起书，“等我吃透了，再来找你论高下。”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带风。
谢无妄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这颗种子，很快就要发芽了。
---
两天后，江宁城南的茶楼里热闹非凡。
几位商贾围坐一桌，正聊着最近苏记和楼记联合推出的端午礼盒。突然有人笑出声。
“你们听说了吗？苏家那个旁支的公子，最近迷上了‘私域养鱼’！”
“啥？养鱼？”
“可不是嘛！”那人压低声音，“他说现在做生意不能靠吆喝，得搞‘私域流量’，就是专门划一块池塘，把顾客当鱼养着，天天喂食，等肥了再捞上来卖钱。”
满桌人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哄笑。
“哈哈哈，苏文兴疯了吧？顾客还能当鱼养？”
“他还说要给每个客人画肖像，叫什么‘用户画像’，画一张收五文钱，说是精准推销！”
“这不是骗钱是什么？”
笑声传遍整个茶楼。
角落里，苏文兴坐在那儿，脸涨得通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书。他一句话没说，也没走，只是低头看着书页上的“复购率”三个字，嘴里小声念叨：“复购……回头再来买……是这个意思？”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
谢无妄走了进来。
他没坐，也没打招呼，直接走到那桌人面前，拿起桌上一个空茶杯，往里面放了三枚铜钱。
“三位刚才说得热闹。”他说，“既然不信‘私域’，那我说个简单的。”
众人安静下来。
谢无妄指着三枚铜钱：“这三个，代表三个买家。你现在有货，得挨家上门问他们买不买。来回跑一天，可能只成交一个。”
他顿了顿：“但如果有个办法，你只要喊一声，这三个人都立刻知道你在卖货，而且还能看到价格、库存、优惠，甚至能直接付钱订货——你觉得省不省事？”
茶楼里一下子静了。
有人皱眉：“哪有这样的法子？飞鸽传书都没这么快。”
“那就想想以后。”谢无妄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不做，别人做了，你的生意还做得下去吗？”
没人接话。
谢无妄转头看向角落里的苏文兴。
“你说的‘私域养鱼’，方向是对的，说法太蠢。”他语气平静，“顾客不是鱼，是熟客。今天买了皮蛋，明天还想买咸鸭蛋，后天顺便带邻居一起来——这叫复购，也叫口碑。”
苏文兴抬起头，眼神有点亮。
“那……‘用户画像’呢？”他问。
“就是了解顾客喜欢什么。”谢无妄说，“有人爱吃辣，有人爱清淡，有人图便宜，有人要体面。你知道了，就能推对东西。不是真让人画肖像，是用数据记下来。”
“数据？”苏文兴挠头。
“比如谁常来买、买什么、花多少钱、什么时候来。”谢无妄说，“把这些记清楚，下次他一进门，你就知道他想吃什么。”
周围几人听得半懂不懂，但没人再笑了。
谢无妄扫视一圈：“你们笑他，其实该谢谢他。他是第一个肯翻开书的人。你们呢？是打算一直靠猜，还是等别人把路走通了再跟？”
有人低声嘀咕：“听着是有点道理……可这事儿能成吗？”
“成不成，试了才知道。”谢无妄说，“苏记和楼记已经在做了。五天后路演，我会把所有规矩摊开讲。想听的，到时候来码头旧仓。”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经过苏文兴身边时，脚步停了一下。
“书看完再还。”他说，“下次来，别光背名词，带问题来。”
苏文兴猛地站起来：“谢兄！”
谢无妄回头。
“我……我想明白了。”他声音有点抖，“复购不是让客人回来，是让他们愿意回来。对吧？”
谢无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然后推门而出。
---
阳光洒在青石路上，谢无妄缓步前行。他没回苏府，而是转向布行街的方向。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匕首柄，刻字清晰——生死看淡。
他知道，今天茶楼那一幕，会很快传开。
有人当笑话，有人当奇谈，但也有人，会在夜里翻来覆去想着“复购”两个字。
这才是开始。
真正的变化，从来不是从掌声中来的，而是从嘲笑声里长出来的。
他走过一家药铺门口，听见伙计在跟客人聊天。
“哎，听说了吗？苏家那位公子说要把顾客当鱼养……哈哈哈！”
谢无妄没停下，嘴角却动了动。
又走几步，路过一间布庄，掌柜正对着账房先生说：“你说那个‘消息网’，要是真能一声喊百人知，咱们进货是不是也不用跑那么远了？”
谢无妄脚步微顿，继续向前。
再拐个弯，便是乌家药材铺。门口站着两个年轻学徒，一个问另一个：“你说‘用户画像’，是不是就像记熟老主顾爱买什么？”
“差不多吧。”另一个说，“我觉得……还挺有用的。”
谢无妄抬起手，看了看天色。
午时将至。
码头那边，货船应该快到了。
他右手抚过眼眶，墨玉般的瞳孔安静如常，裂纹早已消尽。
系统007突然弹出一行字：【检测到宿主太帅，自动延长假期】
他冷笑一声：“别整没用的，等我把成冬青拽过来，给你加个专属表情包收藏夹。”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脚夫抬着箱子从巷口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快！苏府订的货到了！全是印着奇怪符号的纸！”
谢无妄眼神一凝。
来了。
他迈步朝码头方向走去，步伐加快。
风吹起他的衣角，袖中匕首轻响一声。
他伸手按住刀柄，低声说：“节奏，该提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