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喉咙松开了。
那股堵在气管里的铁锈味慢慢退下去，呼吸重新变得顺畅。他眨了眨眼，视线对上萧逸的脸。对方正盯着他，眼神没移开过。
“能说话吗？”萧逸问。
洛尘试了试，声音有点哑：“能。”
他抬手摸了摸嘴角，指尖擦过的地方没有血，但那种腥涩感还在舌根处挂着。刚才那一波信息冲得太猛，现在脑子像被拧过的湿毛巾，还在滴水。
萧逸的手一直搭在他后颈，掌心温热，药力顺着皮肤渗进来，一点点压住神经的乱跳。这感觉熟悉，像是每次他在空间里学太久，萧逸都会这样帮他调频。
“先别急着想内容。”萧逸说，“把东西放出来，我们一块看。”
洛尘点头。他闭上眼，意识沉进星幻医毒空间。
虚拟书架已经自动运转起来。刚才强行截下的信息流被切成一段段，分类塞进不同区域。医学类堆在左区，毒理在右，中间最大的一块是情报模块。那些画面、坐标、符号，全被打了标签。
他调出“源计划”相关条目。
三个字一出现，整个情报区就震动了一下。十几条记录立刻弹出来，全都带着暗月符号的标记。其中一个文件夹反复闪烁，权限锁死，需要特定密钥才能打开。
洛尘皱眉。他知道这种加密方式——不是技术层面的防护，而是精神绑定型封印。只有参与过原始仪式的人，才能解锁后续内容。
他切换到星图模块。
投影展开，一片混乱的坐标点跳了出来。有的在联邦主航道，有的深埋废弃星带，还有一部分直接标在禁区边缘。这些点之间没有明显规律，但当他把所有出现过暗月符号的位置连成线时，图形开始重合。
一个环形结构浮现出来。
“这不是随机分布。”洛尘睁眼，“他们在布阵。”
萧逸走近一步：“什么阵？”
“不知道具体作用，但从能量流向模拟来看，像是某种共鸣装置。如果这些据点同时激活，会产生跨星域的信号共振。”洛尘顿了下，“而且……其中几个节点，和我们之前处理过的中毒事件地点重合。”
萧逸沉默两秒：“他们是拿活人做载体？”
“可能不止。”洛尘调出一段视频残片，“你看这个会议厅，桌上那枚令牌，角度偏了十五度。正常情况下不会这么摆，除非是为了配合某种投影设备。”
他放大图像，用空间算法校正视角。当画面旋转到特定角度时，令牌底部浮现出一行极小的文字：**第七序列·已激活**。
“他们在编号。”萧逸声音低下来，“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不是临时行动。”
洛尘把这段资料拖进高危档案，打上星标。然后他回到星图界面，开始排除干扰项。
空间启动逻辑滤网，设定规则：剔除重复投影、过滤情绪干扰数据、高亮所有与“源计划”关联的路径。系统运行三分钟后，剩下三个可信坐标。
其中一个位于G-13废弃星带边缘，标注为“旧时代医疗实验站”，但联邦公开记录里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假名。”萧逸看过一眼就判断，“这类命名习惯常见于黑市中转站。”
洛尘继续推演。他输入飞船型号和燃料余量，让空间模拟三条可行路线。第一条走主航道，速度快但经过巡逻区；第二条绕行陨石群，隐蔽性强但补给困难；第三条穿过小行星带内部，风险最高，侦测概率最低。
“选第三条。”萧逸看完数据直接拍板，“他们既然敢用活人做实验，肯定防着正规军查。越安全的路，反而越容易撞上伪装巡逻队。”
洛尘没反对。他把航线存入私人终端，顺便检查了一遍通讯屏蔽设置。刚做完这一步，系统突然弹出一条异常提示。
“怎么了？”萧逸注意到他的停顿。
“有个音频片段。”洛尘调出波形图，“很短，不到两秒，但它出现在七个不同的情报文件里，包括一段交易录音和一份病历扫描。”
画面放大，声纹显示为一段不规则震动。普通人看不出门道，但洛尘在空间里研究古医术时见过类似结构——那是古代施毒仪式中的诵念频率，用来唤醒沉睡毒素。
“它不该出现在这里。”洛尘手指划过屏幕，“这些文件内容完全无关，时间跨度三个月，来源地相隔五个星系。唯一共同点就是这段音频。”
萧逸凑近看：“能追踪发出端吗？”
“不能。它被嵌在背景噪音里，像是故意混进去的。但问题在于……”洛尘放慢语速，“它的共振模式，和‘源计划’的加密方式有相似性。我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套系统生成的。”
他把这段音频单独拎出来，放进加密隔离区，设了双重权限锁。
“先留着。”萧逸说，“等出去后再深挖。”
洛尘摇头：“不用等。我们现在就能试。”
他重新进入空间，调出实验室模块。那里有一台模拟共振仪，是他上次破解一种神经毒素时顺手搭建的。只要输入目标频率，就能测试其对生物组织的影响。
设备启动，音频导入。
第一轮测试用的是虚拟细胞模型。结果显示，该频率会在人体淋巴系统中引发微弱共振，持续暴露超过十分钟会导致免疫紊乱。
第二轮换成毒理反应模拟。更惊人的情况出现了——当频率达到峰值时，某些已知抑制型毒素会短暂恢复活性。
“这不是干扰信号。”洛尘盯着数据，“这是钥匙。”
萧逸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用这段声音触发某种机制？比如远程激活埋藏的毒源？”
“或者唤醒已经被清除的感染体。”洛尘补充，“如果是这样，那之前那些‘治愈’的病例，可能根本没好。”
空气安静了几秒。
“得去那个空间站。”萧逸语气变了，“不能再拖。”
洛尘已经在规划下一步操作。他把所有关键情报打包，分成三份备份，分别存入空间、终端和随身芯片。航线确认无误，物资清单也更新完毕。
做完这些，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进门的时候，你为什么没跟我一起进去？”
萧逸愣了下。
“右边那扇门，只允许一个人通过。”他说，“我站在门口，只能看到你背影。你倒在地上那一刻，我以为……”
后面的话没说完。
洛尘看着他。萧逸很少说这种话，更少露出这种表情。但他现在站在这里，手还贴着他后颈，体温一点没减。
“我没事。”洛尘轻声说，“我不是一个人处理的。是你帮我稳住了节奏。”
萧逸没回应，只是把手收回来，整理了下袖口。
洛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终端。星图还在悬浮，红点标记的新地点静静闪着。他顺手点了下音频文件，准备再听一遍。
就在播放键按下的瞬间——
终端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不是断电，也不是卡顿。是一帧极其短暂的画面替换，快到几乎无法察觉。
洛尘却抓住了。
他立刻回放，逐帧捕捉。在音频启动前的0.1秒，屏幕上闪过一个符号。
不是暗月标志。
是一个由三条曲线交叠组成的图案，像某种古老文字。
他还没来得及叫萧逸，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滴响。
终端自动退出了播放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