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镇的深夜静得只剩下风声,青石板路上的灯笼大多灭了,只剩几盏挂在巷口的残灯,光线下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晃动的影。
帝君涛和林晚星并肩走着,鞋跟敲在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又很快被风吞没。
帝君涛几乎每隔几步就停下,闭上眼睛调动灵力可那股若有似无的阴气像掺了水的墨,甚至连帝俊神焱的余温都没法将它逼显形。
“还是不行。”
帝君涛睁开眼,揉了揉发紧的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烦躁。白天晕倒的李萌和老奶奶,还有镇上渐渐蔓延的恐慌,像块石头压在他心里。
他转头看向林晚星,她的额前沾了点碎发,路灯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却还在认真观察祠堂的木门,试图从门缝里找些异常。
“别着急,我们再想想。”
林晚星抬手帮他拂掉肩上的落叶,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白天道士作法的巷口,狗对着狂吠的角落,还有河水偶尔发闷的声音,这些肯定有关联,只是我们没找到关键。”
可再怎么想,夜色里的古镇依旧沉默。两人又在祠堂外待了十几分钟,直到远处传来民宿打更人的梆子声(古镇保留的老习惯,子时敲两下),才不得不承认,今晚再找下去也只是徒劳。
“先回民宿吧,明天再找。”帝君涛拉过林晚星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他下意识攥紧了些,“太晚了,你也累了。”
林晚星点点头,没再坚持。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夜风卷着桂花香吹过来,却没了白天的甜意,反而带了几分沁骨的凉意。
路过卖桂花糕的小店时,老板早就收摊了,只有门口的灯箱还亮着,“桂花糕”三个字在夜里显得格外孤单。
回到民宿,谢沉璧还在大厅等着,看到他们回来,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没乱跑就好,明天别单独出去,等医院那边有消息再说。”她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们回房休息。
帝君涛送林晚星到房间门口,看着她掏出钥匙开门,才低声说:“有事随时叫我。”
“嗯,你也早点睡。”
林晚星笑了笑,推开门走了进去,轻轻带上门,将深夜的凉意和疲惫都挡在了门外。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林晚星摸索着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看着楼下帝君涛的身影消失在隔壁房间门口,才转身去开灯。
暖黄色的台灯亮起,照亮了书桌上摊着的背包,她白天出门时,把数学错题本放在了背包外侧的口袋里,方便随时拿出来帮帝君涛补题。
可现在,背包的拉链好像比她离开时松了半寸,而且……错题本被拿出来了,平放在书桌中央,而不是她习惯的“封面朝上、边角对齐桌沿”的样子。
林晚星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拿起错题本。指尖刚碰到封面,就觉得不对劲。
页角沾了一点极淡的、灰调的墨痕,不是她常用的纯蓝墨水。
而且她明明记得,早上出门前最后翻看的是“立体几何错题”那一页,现在却自动翻到了“数列与函数”的章节,书页边缘还有一道陌生的、浅浅的折痕。
“有人动过我的本子?”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把错题本摊开,快速翻页。翻到数列章节的最后一页时,她停住了。
右下角空白处,多了几行潦草却瘦硬的草稿,笔迹锋利干脆,和她自己圆润柔和的字体截然不同,显然是别人写的。
她凑近台灯,看清了那些公式:
第一行是数列递推公式:F(n) = F(n-1) + F(n-2),旁边用小字标注着F(1)=2,F(2)=3;
第二行是集合表达式:p: { x | x 是质数,且 10 < x < 30 };
第三行是一道定积分:∫(from 1 to 2π) |sin(x)| dx,末尾还画了个小圈,里面写着“结果取整数部分”。
林晚星盯着这几行字,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这绝不是随便的涂鸦,三个公式精准覆盖了高三数学的重点题型,而且排版整齐,像是有人刻意挑选、精心写下的。
她想起自己和帝君涛找了一整晚都没头绪,难道……有陌生人在暗中给他们递线索?
她立刻从笔袋里掏出演算纸和笔,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抖,却还是飞快地写下那三个公式。
不管是谁留下的,这很可能是解开古镇异常的关键,她必须尽快算出来。
台灯的光聚焦在演算纸上,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先从最熟悉的数列题入手。
她笔尖划过纸张,轻声念出计算过程:“F(1)=2,F(2)=3,根据递推公式,F(3)=F(2)+F(1)=3+2=5;F(4)=F(3)+F(2)=5+3=8;F(5)=F(4)+F(3)=8+5=13;F(6)=F(5)+F(4)=13+8=21……前六项就是2,3,5,8,13,21。”
她把这组数字圈起来,又转向第二道集合题。“10到30之间的质数……”
她咬着笔杆,在草稿纸上逐个排除:11是质数(只能被1和自身整除)
12不是(能被2、3整除)
13是,14不是,15不是(能被3、5整除)
16不是,17是,18不是,19是,20不是。
21不是(能被3、7整除)
22不是。23是,24不是,25不是(能被5整除)
26不是,27不是(能被3、9整除)28不是,29是。
“所以质数集是11,13,17,19,23,29。”
写完这组数字,林晚星眼睛一亮,两组数字都是6个,数量完全对应,这绝不是巧合!
她暂时压下疑惑,看向最后一道定积分题。这是高三数学的难点,她回忆起老师讲过的“周期函数积分技巧”。
“|sin(x)|是周期为π的偶函数,在0到π区间内sin(x)≥0,π到2π区间内sin(x)≤0,取绝对值后,两个区间的积分值相等。
所以∫(from 0 to 2π)|sin(x)|dx = 2x∫(from 0 to π)sin(x)dx。”
她笔下飞快计算:∫(from 0 to π)sin(x)dx = [-cos(x)]从0到π,代入上下限得:-cosπ - (-cos0) = -(-1) - (-1) = 1+1=2。
那么两倍就是4,取整数部分就是4。“积分结果是4。”
现在,演算纸上整齐地列着三组关键数字:
- 数列项:2,3,5,8,13,21
- 质数集:11,13,17,19,23,29
- 积分结果:4
林晚星盯着这三组数字,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对应项相加?
她试着演算:2+11=13,3+13=16,5+17=22,8+19=27,13+23=36,21+29=50。
新得到的数字串是13,16,22,27,36,50。
“积分结果4……会不会是字母编码的偏移量?”
她立刻想到最常见的“A=1,b=2,c=3……Z=26”编码规则,4很可能是每个数字需要减去的“密钥”。她立刻计算:
13-4=9→对应字母“I”;
16-4=12→对应字母“L”;
22-4=18→对应字母“R”;
27-4=23→对应字母“w”;
36-4=32(32超过26,减去26得6)→对应字母“F”;
50-4=46(46超过26,减去26得20)→对应字母“t”。
得到字母组合:ILRwFt。
林晚星反复念着这串字母,笔尖在纸上画着圈,却怎么也看不出意义。
既不是英文单词,也不是拼音,更不是她知道的任何密码组合。
困惑像潮水般涌上来,她把演算纸揉成一团又展开,台灯的光落在“ILRwFt”上,映得她眉头紧锁:难道她的思路错了?这组字母背后,还藏着更深的谜题?
林晚星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深夜的古镇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古井旁的老柳树在风里轻轻晃动,像个沉默的影子。
她想起白天帝君涛说的“真正的修行者懂符箓和阵法”,又想起那几道精准的数学公式,留下线索的人,会不会既懂现代数学,又懂古典密码?
“古典密码……拉丁文?”
她突然灵光一闪,之前在历史课上学过,欧洲古典密码常用拉丁文作为载体,而且拉丁文里常有“方位”“元素”相关的词根。
她立刻回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搜索“ILRwFt 拉丁文”,屏幕上跳出来的全是无关的学术论文。
她又试着搜索“拉丁文 密码 方位”,指尖划过屏幕,突然看到一个词条:“维吉尼亚密码,多表替换密码,需密钥词解锁,常见于古典文献加密”。
维吉尼亚密码!林晚星的心跳加快。这种密码需要“密文+密钥词”才能解密,那密钥会是什么?
她盯着最初的三组线索:
数列(斐波那契变体,代表“规律”)
质数(数论基础,代表“理性”)
积分(微积分核心,代表“精确”)
这些关键词都指向“理性”“比例”,而拉丁文里“理性、比例”对应的单词是“RAtIo”。
“试试RAtIo!”她立刻打开一个在线维吉尼亚密码解密工具,输入密文“ILRwFt”,密钥“RAtIo”,点击“解密”。
屏幕加载的瞬间,她屏住了呼吸,直到三个古朴的拉丁文单词跳出来:AqUA,tERRA,LIGNUm。
她几乎是立刻搜索翻译:
AqUA:水 → 镇东的古井(古镇唯一的水源);
tERRA:土地 → 镇西的老槐树(槐树根系深扎土地,是阴气聚集的载体);
LIGNUm:木材 → 镇北的废弃祠堂(祠堂主体为木质结构,容易储存阴气)。
“是古井、老槐树、废弃祠堂!”
林晚星激动地攥紧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白天晕倒的李萌,就是在古井旁买过水后开始头晕。
老奶奶则是在老槐树下乘凉时突然昏迷,这三个地方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布下的“三阵眼”,阴气就是从这三个地方散出来的!
林晚星抓起外套,几乎是跑着冲出房间。来到帝君涛房间门口,她轻轻敲门,里面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打开时,帝君涛还穿着白天的运动服。
眼里带着刚被吵醒的迷茫,看到她激动的样子,瞬间清醒:“怎么了?找到线索了?”
林晚星把错题本和演算纸递给他,语速飞快地讲了从“发现错题本被动过”,到“解开数学公式得字母”,再到“用维吉尼亚密码解密拉丁文”,最后对应到古镇三个地点的全过程。
帝君涛越听越惊讶,手指反复划过错题本上那几行瘦硬的笔迹,眉头皱起来:“这笔迹我没见过……会是谁在帮我们?”
“我不知道,但线索肯定对。”
林晚星指着演算纸上的“AqUA-古井”,“白天晕倒的两个人都离这三个地方近,阴气源头一定在这三个阵眼里。我们得赶紧去确认,不然明天可能还会有人晕倒。”
帝君涛看着她眼里的光,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握紧了拳头:“走,我们现在就去。不过先别声张,谢老师不让乱跑,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布阵的人是谁,别打草惊蛇。”
他们沿着青石板路往镇东古井的方向走,路灯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