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城,风里裹着刚冒头的暖意,数学课的阳光更是软乎乎的,洒在课桌上,把谢沉璧写满解析几何的粉笔字都染得温和。
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树抽新叶的轻响。
突然,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谢沉璧放下粉笔,笑着转身:“打断大家一下,介绍位新同学。”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扫向门口,一个白衬衫身影慢慢走了进来,衬衫熨得没一丝褶皱,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白得像泡了很久的冰,连血管都透着淡青色。”
“头发软乎乎地垂到眉梢,遮住半只眼睛,只露着高挺的鼻梁和没什么血色的唇,走得慢极了,脚步轻得像怕踩碎地上的阳光,浑身的沉静劲儿。”
“跟满教室的书香气格格不入,倒像从旧线装书里走出来的老古董。
“大家好,我叫墨戾。”
他开口时,声音沉得有点闷,还带着慢悠悠的调子,像在念古文,“初到清城,承蒙同窗关照,若有不周,还望海涵。”
“海涵?”
前排的男生没忍住,低头跟同桌憋笑,这词儿从高中生嘴里说出来,也太怪了。
墨戾像没听见,垂着眼攥着书包带,又补了句:“自幼身子弱,常需调养,日后若缺课,劳烦老师同窗担待。”
谢沉璧拍了拍他的肩:“墨戾数学很突出,尤其函数几何,大家有难题可以找他。”
说着指了指后排的空位,“先坐那儿,课本下课后让课代表送过去。”
墨戾点点头,慢慢往空位走。路过帝君涛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抬起眼,对着帝君涛微微颔首,那眼神淡得像水,没什么温度。
这一下,帝君涛没像平时那样坐着不动。
他猛地抬头,眼神像淬了火的钉子,直勾勾钉在墨戾脸上,桌下的手“咔嗒”一声攥成拳,指节捏得发白。
体内的《九煌诀》灵力像被扔进了滚油,“嗡”地一下炸了,不是遇到邪祟时的灼热反击,是一种更狠的、生理性的排斥,像嘴里吞了块冰碴子,顺着喉咙往下滑。
冻得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凉意,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像腐叶泡在水里的腥气。
他甚至能感觉到,手腕上的皮肤都在发烫,甚至两仪天罡锤隐隐约约都要冒出来了,锤身上的太阳神纹都快透出光了。
“涛哥,别冲动!”
林晚星坐在旁边,手指飞快地碰了碰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这儿人多!”
帝君涛这才猛地回神,咬着牙把灵力往下压,他当然知道不能在教室里动手。
可他就是忍不住,这墨戾身上的阴寒气,比之前见过的所有人还重,像揣了块万年寒冰,连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他盯着墨戾的背影,低声跟林晚星嘀咕,语气里满是火味儿:“这货不对劲!身上的寒气能冻死人,而且非常危险。”
林晚星皱着眉,悄悄往墨戾那边瞥了眼,墨戾已经坐下了,正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拿出本线装的《古算拾遗》。
手指拂过书页的动作轻得像碰瓷器,侧脸在阳光下安安静静的,看着就像个爱钻古书的学霸。
“你别太急,”
林晚星拉了拉他的袖子,“现在没证据,而且这儿是学校,你要是动手,不仅会伤到同学,还得暴露身份。”
帝君涛没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依旧没离开墨戾。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还在翻腾,像跟什么东西较劲似的,胸口闷得慌,连呼吸都比平时重了几分。
他知道,这墨戾绝对不简单,那副温和的样子,跟身上的阴寒气比起来,简直像裹了层糖衣的冰锥,看着无害,扎到人身上能冻透骨头。
下课铃响的时候,墨戾刚接过分发的练习册。前排的女生抱着草稿本凑过去,小声问:“墨戾同学,这道圆锥曲线我算了三次都错,你能帮我看看吗?”
墨戾抬起头,脸上露出浅淡的笑,那笑容软乎乎的,却没到眼底,像贴了层糖纸:“当然可以。”
他接过草稿本,手指点在演算步骤上,语速还是慢悠悠的,“参数方程没问题,但联立的时候漏了判别式的一项,离心率公式也记错了……”
还特意翻了翻《古算拾遗》,“古人算曲边问题用割圆术,你从几何意义理解,会简单点。”
女生连连点头:“哇,你连古算都懂!太厉害了!”
“家里长辈喜欢,耳濡目染罢了。”墨戾把草稿本递回去,语气谦虚得很。
旁边的男生碰掉了试卷,慌慌张张去捡,差点绊倒。
墨戾刚好站在旁边,伸手扶了他一把,还弯腰捡了几张试卷,叠整齐递过去:“同学莫慌,小心脚下,试卷弄皱了,谢老师批改会漏步骤。”
男生赶紧道谢,周围的同学也围过来,问他解题技巧,邀他进数学兴趣小组。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脾气好、成绩还顶尖的转学生呢?
只有帝君涛,坐在座位上没动。他看着墨戾被围着的样子,心里的火更旺了,体内的灵力又开始躁动,胸口的闷意越来越重。
他甚至想冲过去,把墨戾身上的伪装撕下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他又记着张天师的叮嘱,记着“凡俗不涉修行事”的规矩,只能硬生生憋着,手在桌下攥得更紧了。
林晚星看出他的焦躁,拉着他往走廊走。
春风吹在脸上,带着迎春花的香味,可帝君涛一点都没觉得暖,反而觉得那股从墨戾身上传来的寒气,还黏在自己身上,冻得他胳膊都有点发麻。
“你别这么盯着他。”
林晚星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太明显了,万一被他看出来,反而不好。”
“看出来又怎么样?”
帝君涛哼了一声,语气冲得很,“他要是真有问题,我还怕他知道?就是现在不能动手,憋得难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等着,我肯定能找出他的破绽,到时候看他还怎么装!”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眼教室,墨戾刚好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走廊,跟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像冰一样冷,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帝君涛的手。
帝君涛察觉到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坚定了些:“别怕,有我在,他要是敢耍花样,我第一个收拾他!”
走廊上的春风还在吹,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片看似平静的春阳下,那道从墨戾身上来的阴影,已经悄悄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