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东街的老巷就飘着炸油条的香气。
铁锅里的油花滋滋作响，裹着芝麻的面团丢进去，瞬间膨成金黄的条状，热气混着面香，把清晨的凉都烘得软了几分。
陈婧瑶拉着轩辕洛羽站在队伍里，鼻尖沾着点油星子，眼睛亮晶晶的：“你看，我说人多吧？这家店开了二十年，我小时候就跟着我爸来吃，现在还得排队。”
轩辕洛羽点点头，目光落在油锅旁的老师傅手上，面团揉制的力度、下锅的角度、翻面的时机，都精准得像按了计时器。
他指尖无意识地轻点掌心，在心里默数：“面团醒发时间应该是三小时，油温控制在180c左右，这样炸出来的油条才会外脆里软，还不吸油。”
陈婧瑶没注意他的小动作，等轮到他们时，赶紧抢着付钱：“老板，两根油条，两碗咸豆浆，再加一个茶叶蛋！”
找了个靠窗的小桌坐下，陈婧瑶刚咬下一口油条，酥脆的面渣就掉在指尖。
她含糊地开口：“对了，昨天我在宴会上弹奏《月光》，你怎么知道最后那段琶音要慢半拍？你还会弹钢琴？”
轩辕洛羽正用勺子舀着豆浆，闻言抬眸：“我什么都懂一点，所以只是好奇，练过几天。”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练过几天”就能精通德彪西的曲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陈婧瑶嚼着油条的动作顿了顿，又追问：“那你这么厉害，就没女孩子喜欢吗？你……交过女朋友没？”
问完她就有点慌，指尖攥着豆浆杯的边缘，耳尖悄悄热了。
轩辕洛羽的动作没停，只是舀豆浆的勺子顿了0.5秒，然后平静地回答：“没有。”
他说这话时，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有耳尖极淡地泛起一点红，快得像错觉。
陈婧瑶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窃喜，赶紧转移话题，从最近看的商业案例聊到欧洲中世纪史。
她说起某家公司的并购案时，不小心把“2018年”说成了“2016年”，轩辕洛羽立刻纠正：“是2018年，那年q3季度全球供应链波动，他们才调整了并购策略，比原计划晚了两个月。”
她聊到黑死病对欧洲的影响，提到“死亡率超过60%”。
轩辕洛羽又补充：“不同地区差异很大，佛罗伦萨死亡率约68%，但米兰因为早期隔离措施，死亡率不到40%，这个数据在《欧洲中世纪流行病史》的第三章有详细记载。”
陈婧瑶越听越惊讶，原本只是随口聊天，没想到轩辕洛羽连这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正愣着，轩辕洛羽却主动开口，话题突然跳到了量子力学：“之前你说喜欢《回到未来》，里面的时间旅行设定。其实和《复仇者联盟4》有本质区别。”
他放下勺子，指尖在桌上轻轻画了条直线：“《回到未来》里，马丁用通量电容器穿越，基于的是经典物理的线性时间观。”
“改变过去会直接影响未来，比如他差点让父母没相遇，自己就差点消失，这是‘单一时间线’的逻辑，忽略了量子叠加态。”
陈婧瑶听得眼睛都直了，她只觉得电影好看，从没想过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轩辕洛羽又画了个分叉的线条：“但《复联4》用的是量子领域的平行宇宙设定，他们从量子领域回到过去，其实是进入了不同的‘时间分支’。”
“相当于创造了新的平行宇宙。比如美队留在过去生活，并没有改变主宇宙的历史，只是他自己进入了另一个时间线，这更符合量子力学里‘多世界诠释’的理论，每一个选择，都会衍生出不同的宇宙。”
他怕陈婧瑶听不懂，又补充：“简单说，《回到未来》是‘改历史’，《复联4》是‘跳历史’，前者会导致时间悖论，后者则规避了悖论，逻辑上更自洽。”
陈婧瑶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连这个都懂？”
她原本以为轩辕洛羽只是身手好、懂点格斗，没想到从乐理到历史，再到这么深奥的量子力学，他竟然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轩辕洛羽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她嘴角的面渣。
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以前翻书的时候，刚好看到过量子物理的科普，顺便看了这两部电影，就对比了一下。”
那瞬间，陈婧瑶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轩辕洛羽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她看着他认真解释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彻底栽了，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生，冷静、聪明、细心，懂的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多，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可这份心动里，又藏着一点细微的失落。
她想起刚才聊到喜欢的电影时，轩辕洛羽只分析逻辑和设定，没说过一句“我觉得某个片段很感人”。
说起油条好吃，他只会说“热量合适、口感酥脆度达标”，而不是“这个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
她咬了咬下唇，轻声说：“轩辕洛羽，你什么都懂，什么都做得很好，可有时候……你太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了。”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补充，“你很成熟，成熟到不像十九岁的人，可你好像少了点……少年人的样子。比如，不会因为喜欢的东西雀跃，不会因为开心而大笑，只会用理性去分析一切。”
轩辕洛羽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陈婧瑶，眼底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疑惑，像是没明白“少年人的样子”到底是什么。
他习惯了用理性去判断一切，习惯了把情绪藏在最深处，却从没意识到，这份“理性”，竟然成了她眼里的“缺点”。
油条还冒着热气，豆浆的温度刚好，可桌上的氛围却突然安静下来。
陈婧瑶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心里有点慌，怕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拿起油条递给他：“哎呀，不说这个了，快吃吧，不然油条凉了就不好吃了。”
轩辕洛羽接过油条，咬了一口，酥脆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他看着陈婧瑶紧张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轻声说：“我……知道了。”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知道了”之后，该怎么做。他习惯了的理性世界，好像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开始出现了一点小小的裂缝，而裂缝里透进来的光，让他有点陌生，却又莫名地不想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