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掉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像敲碎了闻溪最后一点强撑的镇定。
眼泪失控地涌出,砸在地毯绒毛上,迅速洇开深色的圆点。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周围的一切声音——部长的怒斥,经纪人的辩解,工作人员焦急的讨论——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水。
她把他拖下水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反复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那些照片,那些恶意的揣测,现在全都像淬毒的箭矢,调转方向,射向那个仅仅是因为一句“噪音”而对她伸出过一次手的人。
巨大的愧疚和恐惧灭顶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
“哭有什么用!”公关部部长烦躁的吼声穿透水膜,砸在她耳膜上,“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
他的话被一阵突兀的、极其刺耳的铃声打断。
是会议桌上的内部紧急专线电话,红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所有人的动作和声音都顿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部响得近乎凄厉的电话。这种颜色的内线电话响起,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来自最上层的、不容迟疑的指令。
部长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是,我是。”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语速极快,语气冷硬。部长的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脸上的怒气和焦躁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敬畏?
“……是……是!我明白……可是……好的……立刻处理……是!”
通话时间很短。部长放下电话时,手似乎有些微微发抖。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像是无法消化刚刚接收到的指令。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部长骤变的脸色。
部长缓缓转过身,目光极其复杂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还在无声流泪、浑身发抖的闻溪身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震惊,以及一种被打乱了所有计划的、措手不及的茫然。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刚才……李秀满总监亲自来电。”
这个名字像有魔力,让空气又凝固了几分。
“指令只有一条。”部长的视线扫过闻溪,又像是怕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语气带着一种做梦般的恍惚,“关于wenxi xi的所有照片和讨论,动用一切资源,三小时内,全网彻底清空。所有相关词条、帖子、账号,一律永久封禁。对外统一口径:纯属恶意造谣,已取证完成,将采取最严厉的法律手段追究到底。”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补充了最后一句:“至于车内人员的身份,任何情况下,绝对、绝对不允许提及、猜测或扩散。违者……后果自负。”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到近乎霸道的指令震得失去了反应。
全网清空?永久封禁?李秀满总监亲自下令?绝对不允许提及?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危机公关了!这简直像是……像是在用最高级别的力量,强行捂住所有人的嘴,把一件刚刚爆出的、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绯闻,硬生生按回水里,当它从未发生过!
为什么?
就因为涉及吴世勋?Exo固然是公司的顶梁柱,但以往也不是没有过成员绯闻,从未见过如此雷霆万钧、不留丝毫余地的处理方式!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带着巨大的惊疑和探究,聚焦在那个依旧低着头、哭泣得浑身发颤的中国女孩身上。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闻溪自己也完全懵了。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看着部长,看着周围那些震惊、猜忌、难以置信的目光。李秀满总监?那个只在公司传说中存在的最高决策者?为了这件事亲自下令?
她听不懂。她只知道,那艘即将沉没的船,好像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硬生生从漩涡里拖了出来。
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只有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后怕和迷雾。
“还愣着干什么!”部长猛地回神,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厉声喝道,“没听到指令吗?!立刻行动!三小时!我要看到所有平台干干净净!”
工作人员们如梦初醒,瞬间忙碌起来,打电话的打电话,操作电脑的操作电脑,会议室里陷入一种新的、更加紧张的忙碌之中。
经纪人欧尼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她看向闻溪,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最终只是走过去,抽了几张纸巾,塞进她冰凉的手里。
柳智敏走上前,轻轻扶住闻溪还在轻微发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了。”
她的声音很稳,但扶在闻溪肩上的手,指尖却也是冰凉的。
金旼炡盯着闻溪,那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一样,充满了审视和一种巨大的问号。宁艺卓和内永绘里则完全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危机似乎解除了。以一种远超预期、近乎霸道的方式。
但弥漫在空气中的,却不是庆幸,而是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山雨欲来的死寂和猜度。
闻溪攥着那几张纸巾,却没有擦眼泪。她慢慢地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她解锁。
那条来自【K】的【在哪。】,和她回复的【公司。】,还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的最下面。
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他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也接到那样不容置疑的指令了吗?
他是不是……更讨厌她了?
闻溪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毯上,将脸埋进膝盖里。
眼泪好像流干了。
只剩下一种精疲力尽的、冰冷的麻木。
巨大的问号像黑色的潮水,淹没了她。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