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月挽着秦牧,刚踏入主厅没多久,就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油中,瞬间引起了波澜。
当然,这波澜几乎全是冲着她来的。
“江总!幸会幸会!”
一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率先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远远就伸出了手。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缘分啊。”
他是本市地产界的巨头之一,王总。
江月月脸上立刻浮现出无可挑剔的商业微笑,松开秦牧的手臂,优雅地与他轻轻一握。
“王总,您好,久仰大名。”
她的应对得体大方,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给足了对方面子。
“江总真是年轻有为啊,仁爱医院那一手玩得漂亮,现在可是咱们市里的明星企业了。”另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些的男人也凑了过来,他是某大型投资机构的负责人,李董。
“李董过奖了,只是尽本分而已。”江月月微微颔首,语气谦逊,但眼神中的自信却不容忽视。
很快,三四位重量级人物就围了过来,将江月月簇拥在中间。
他们谈笑风生,交换着对当前经济形势的看法,讨论着可能的合作机会。
江月月游刃有余地周旋其中,言辞精炼,观点独到,丝毫不落下风。
她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无论放在哪里,都能自动吸引所有的光芒。
而秦牧,则被自然而然地隔绝在了这个小小的圈子之外。
他就像站在一圈光环边缘的阴影里,瞬间变得透明。
那些大佬们和江月月寒暄时,目光偶尔也会扫过秦牧,但都只是一掠而过,没有任何停留,更别提主动打招呼了。
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或者,是江月月随身携带的一个漂亮手包。
有人甚至故意忽略了他的存在,侧着身子,完全背对着他,以便更专注地和江月月交谈。
秦牧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手里还端着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
他看着被众人围住的江月月,觉得此时的月月好像在发光,离自己有点远。
他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复杂的商业术语,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看起来都很兴奋。
他只觉得有点吵。
而且,那些掠过他的目光,虽然短暂,却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那是一种混合着好奇、审视,最终化为无声轻蔑的眼神。
他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本能地觉得不喜欢。
“那位就是江总传说中的丈夫?”
不远处,有压低的议论声飘了过来,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刻意维持着高雅氛围的大厅里,还是隐约可闻。
“看样子是了,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了……”
“可惜什么?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吗?江月月也是,这种场合带他来干什么?也不怕跌份儿。”
“听说之前是个傻子?好像现在好点了,但你看那眼神,懵懵懂懂的,跟这里格格不入啊。”
“啧,真是鲜花插在……唉,江总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就找了这么个……”
议论声断断续续,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
秦牧听得不是很真切,但他能感觉到那些话语里的不友善。
他低下头,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里细密的气泡缓缓上升,然后又破裂。
他有点想回家了。
这里没有家里舒服。
江月月虽然在与众人交谈,但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秦牧。
看到他独自站在那里,低着头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紧。
她知道带他来这种场合会面临什么,但亲身体会到这种无形的壁垒和赤裸裸的轻视,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心疼和愤怒。
她正想找个借口脱身,回到秦牧身边。
一个带着几分张扬和热切的声音插了进来。
“月月!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头发抹得锃亮、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正满脸笑容地大步走来。
他手上戴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钻石腕表,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自带一股纨绔子弟的倨傲之气。
正是本地豪门赵家的少东家,赵天翔。
他一来,目光就牢牢锁定在江月月身上,完全无视了周围其他人,更别提站在圈子外围的秦牧了。
“赵少。”江月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礼貌而疏离地打了个招呼。
赵天翔是她的狂热追求者之一,仗着家世,行事高调,让她颇为头疼。
“月月,你今天真是太美了!”赵天翔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和占有欲,凑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江月月面前,“我刚刚还在跟朋友打赌,说你今晚一定是全场最耀眼的明珠,果然被我猜中了!”
他这话声音不小,引得附近不少人侧目。
江月月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赵少过奖了。”
“哎,这怎么是过奖呢?是实话实说!”赵天翔挥了挥手,然后像是才看到围在江月月身边的几位大佬似的,敷衍地打了个哈哈,“王总、李董,你们也在啊?不好意思,我跟月月有点私事要谈。”
他那语气,分明是在赶人。
王总、李董等人都是人精,虽然对赵天翔的做派不以为然,但碍于赵家的势力,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讪笑着找了个借口散开了。
圈子顿时清静下来,只剩下江月月、赵天翔,以及被赵天翔完全当成空气的秦牧。
“月月,你看,这是我从法国特意为你拍下的钻石胸针,叫做‘海洋之心’,我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它。”
赵天翔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镶嵌着巨大蓝钻的胸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确实价值不菲。
他伸手就要去拉江月月的手,想将盒子塞给她。
江月月迅速将手背到身后,脸色冷了下来。
“赵少,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而且,请叫我江总,我们没那么熟。”
她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拒绝。
赵天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带着点死皮赖脸的劲儿。
“月月,你这可就见外了。我们两家的交情,送你个小礼物算什么?再说,我今天来,可是我爹的意思,他老人家可是很看好我们两家……”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带着点施压的意味。
就在这时,他一直忽略的那个“背景板”,动了。
秦牧虽然不太明白眼前这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在干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月月不高兴了。
而且,这个男人靠月月太近了。
他记得月月说过,不喜欢不熟悉的人靠太近。
于是,他往前挪了一小步,默默地站到了江月月的侧前方,半个身子若有若无地挡在了她和赵天翔之间。
他这个动作很轻微,甚至有点迟疑,但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赵天翔这才终于正眼瞧见了秦牧。
他先是一愣,随即上下打量了秦牧一番,眼神里的轻蔑和厌恶几乎不加掩饰。
“哟,这谁啊?”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语气充满了讥讽,“月月,这不会就是你那个……呵呵,传说中的老公吧?”
他故意在“老公”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充满了戏谑。
“怎么,来这种地方见世面?小心别碰坏了东西,你可赔不起。”
赵天翔的话音落下,周围隐约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
那些原本就看好戏的目光,此刻更是充满了嘲讽。
秦牧看着赵天翔,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依旧清澈,甚至带着点困惑,似乎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
他只是觉得,这个人让月月不开心了。
所以他站了出来。
江月月的脸色彻底冷若冰霜。
她一把挽住秦牧的手臂,将他拉回自己身边,动作坚定而充满保护欲。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如刀锋般射向赵天翔。
“赵天翔,请你放尊重一点。他是我的丈夫,秦牧。”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了四周。
“还有,你的礼物,请收回。我们江氏,高攀不起你们赵家。”
说完,她不再理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赵天翔,挽着秦牧,转身就朝着人少一点的休息区走去。
留下赵天翔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个打开的丝绒盒子,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羞愤难当。
他死死盯着秦牧的背影,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一个傻子赘婿……也敢跟我抢女人?给我等着!”
而背对着他的秦牧,则悄悄松了口气。
他小声对江月月说:“月月,那个人好讨厌。”
江月月握了握他的手,心中的怒气被他的单纯话语抚平了一些。
“嗯,我们不理他。”
她带着他,走向相对安静的角落。
那里陈列着一些古董艺术品。
或许,那里能让他感觉自在一些。